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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雪夜跨年,悸动丛生

考试周终于结束,随忆真的一直没再见到过萧子渊,大概他的毕业设计真的很难吧。她买了第二天的票回家。考完试的当天晚上,随忆在寝室收拾行李。妖女从外面进来时,就看到随忆手里捏着一条围巾发呆。

“你今年怎么走得这么早啊?”

随忆正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条围巾呢,听到声音被吓了一跳,顺手扔到箱子里,“在学校也没什么事儿,早点回去陪陪我妈妈。”

三宝猥琐地笑着,把视线从电脑屏幕转到妖女脸上,“哟,花前月下回来了?”

妖女被说中了,微微有些脸红,一眯眼睛,恶狠狠地吼过去,“刷你的boss,打你的副本!”

三宝一脸坏笑,洋洋洒洒地开始唱:“一摸,羞涩地摸/先摸上那二胡弦。二胡弦/长指间/一曲流连又掩面。二摸,请笑着摸,摸上唇边荔枝甜。三摸/颈畔打个圈/再摸向那锁骨边……”

“三宝!你去死!”妖女恼羞成怒,面目狰狞。

随忆笑着逗她,“任住持,你这样可不好,唱这种黄色小调,佛祖要怪罪的。”

三宝一脸贼兮兮地笑,“佛祖休假去了,今天不上班!”

边说边转头,当她的视线重新回到电脑屏幕的时候,忽然大吼一声:“何哥!你又去哪里了?!”

何哥缩在角落里微微颤抖,“我也不知道在哪里,好像迷路了。”

随忆扑哧一声笑出来。何哥和三宝打赌,何哥输了,三宝非要拉着何哥玩游戏,还拍着胸脯保证好好带她升级,谁知何哥是个路痴,老是跑错地图,只要三宝一眼看不见她就丢了。

何哥凑到三宝面前,“宝啊,你看我也没什么玩游戏的天赋,要不我就不玩了吧?”

三宝伸出一根手指左右摇晃,眯着眼睛威胁,“想都不要想!”

何哥忽然一副无赖相,瘫坐进椅子里,“我就是不玩了,你能怎么着我吧!”

三宝怒火中烧,面目狰狞,“何文静!你说话不算数!”

何哥毫不示弱地吼回去,中气十足,“任申!我就是说话不算数怎么着!”

三宝忽然一脸娇羞地凑到何哥怀里,“不怎么着,人家就是喜欢你这个样子,好霸气!人家好喜欢。”边说还边蹭着何哥的胸,嘴里念念有词,“好大好软……”

屋里瞬间安静下来,随忆、妖女、何哥三个人一脸黑线。

何哥一把推开黏在她身上的生物体,仰天长啸,“苍天啊,收了这个妖孽吧!”

妖女一脸绝望地看着某只,“阿忆啊,你说咱们家这只生物什么时候才能正常啊?”

随忆拍拍妖女的手,“儿孙自有儿孙福,我们就不要操心了。”

妖女立刻就宽心了,“说得有道理。”

最后三宝被何哥武力镇压,含着两汪热泪继续去打怪,何哥凑过来问:“阿忆,下午那题杜冷丁的学名叫什么来着,我当时怎么都想不起来了。”

“哌替啶。”

何哥一脸沮丧,“啊,那我写错了,三宝,你对了吗?”

三宝正处在放假的兴奋中,她对自己的智商有着很深刻且正确的认识,“我怎么可能写得对,我想破脑子也没想出来,只记得是三个字的,就随便写了三个字上去。”

“你写的什么?”随忆有种不好的预感。

三宝猥琐地笑了一下,字正腔圆地回答:“思密达。”

“……”两人崩溃,可以想象这个答案会被阅卷老师如何发扬光大。

第二天一早,天刚亮,随忆便拉着箱子走在校园里。她走得早就没让那三只送。

冬日的清晨,天刚蒙蒙亮,寒风凛冽,再加上考试也结束了,校园里没什么人,有点荒凉。随忆本以为不会遇到熟人,谁知刚踏上校园的主干道,远远地就看到了萧子渊。

火红的太阳刚刚升起,他器宇轩昂地站在实验楼门口,身边站着喻千夏和几个人,一群人似乎在讨论着什么。

随忆没来得及收回视线就看到萧子渊往这边看了过来,她心里一慌,远远地冲他点了下头转身走了。

萧子渊若无其事地掉转视线,和身边的人继续之前的话题。十几分钟后,他回到寝室,坐在桌前弓起食指点了点额头,温少卿转头看他,“累成这样?”

萧子渊疲惫地“嗯”了一声。

“搞定了?”温少卿合上书问。

萧子渊摇摇头,少见地沮丧,“废了,全部。”

本来张清教授平日里对他要求就严格,他毕业本该很容易的,但他毕了业就要出国,因此毕业设计的含金量很重要。国外那所大学的导师安凯德是张清介绍的,两个老学究一拍即合,后果就是他的毕业课题出奇的难,在国际上属于前沿,基本没几个人开始做。他熬了半个月,昨天在实验室待了一夜,今天早上才回来,结果全白费了。

据说这个安凯德和张清亦敌亦友,当年他和张清同时喜欢上同班一个女生,后来两个人因为一次学术讨论意见不合翻脸,不了了之,被×大的学生誉为学霸的悲哀。再后来,这个女生出国留学,一直留在国外并且嫁给了安凯德。

张清对此愤愤不平,安凯德则对张清这个自己妻子的EX耿耿于怀,虽然在学术上两个人相见恨晚,但私下里又是水火不容,两个半百的老家伙一见面就吹胡子瞪眼睛的。

萧子渊现在完全怀疑安凯德是在通过他报复张清,张清则想通过他向安凯德证明自己的学生有多优秀,于是他理所当然地成了牺牲品。

萧子渊叹了口气,又想起来刚才随忆看到他慌不择路的样子,又是无奈地叹了口气。

是他太心急吓到她了吗?还是她根本就不喜欢自己?是他想多了?

温少卿给他倒了杯水,“过年留在这里重做?”

萧子渊抿了口水,虽然沮丧,可眼底依旧自信满满,“嗯。”

“今天可就放假了,你还能找到师弟帮你吗?”

“我今天给他们说了,从今天开始他们就不用去了,让他们回家了,我自己应该能行。”

温少卿别有深意地问了一句:“喻千夏也不留下?”

萧子渊微不可见地皱了下眉,“我想我已经跟她说得很清楚了。”

正说着,就看到林辰怒气冲冲地进来,身后跟着乔裕,悠闲自在地踱进来。

萧子渊和温少卿对视一眼,“怎么了?”

林辰喘着粗气,“这个死丫头!我还打算等她一起走呢!竟然已经先走了!”

萧子渊一下子明白了,垂眸看着手里的玻璃杯。

温少卿一头雾水地问乔裕:“他在说什么?”

乔裕耸了耸肩,“和我无关啊。我和思璇吃早饭的时候听她说,随忆今天早上的车回家,我当时还奇怪呢,她不是每年都和林辰一起走吗?在楼门口遇见林辰,我就顺口问了一句,谁知他一下子就怒了,给随忆打了个电话之后就更生气了。”

林辰平静之后又问萧子渊:“这事儿你知道吗?”

萧子渊摇了摇杯子,玻璃杯里的水无论怎么动都保持着容器的形状。

萧子渊突然想起挂在老宅里的一幅字:天下柔软莫过于水,而攻坚强者莫之能胜,其无以易之。

萧子渊觉得随忆就像水一样,看上去柔弱温和,却怎么都抓不住。他忙了这么久没顾上见她,其实也是想看看她到底会不会主动找他。没想到她不但不找他,竟然还这么迫不及待地逃走了。

萧子渊看着杯子半晌才回神,淡淡地开口:“之前不知道,早上看到她拉着箱子走才知道。”

温少卿听了一笑,又瞄了眼萧子渊,嘴角弯得更深了,状似无心地对林辰说:“这有什么,没准儿是和男朋友一起回家了,难道你还管人家一辈子不成?”

说完冲乔裕使了个眼色,他本以为萧子渊是因为实验数据不能用郁闷,他还正奇怪,萧子渊不是这么脆弱的人,这么看来,他一脸的落寞多半和随忆有关。

乔裕心领神会,在一旁附和道:“就是就是,你是人家哥哥也不能管人家一辈子吧?”

林辰恨恨地瞪了乔裕一眼,“我等着看你们家乔乐曦被别的男人拐走了,你是什么反应!”

乔裕横他一眼,“我们家那丫头早就被预定出去了,除了她自己不知道,大家都知道。”

林辰被噎得直翻白眼,抓狂中。

萧子渊却就此沉默了,垂着眉眼,紧抿着唇,盯着手里把玩着的水杯,目光深邃锐利。半晌,一抹清亮从眼中一闪而过,面庞依旧清冷,嘴角却淡然一扬。

萧子渊在实验室一直待到大年夜当天。前一个晚上他又熬了个通宵,出来的数据终于满意了。整理好数据从实验室出来时天已经快黑了,整座实验大楼只星星点点地亮了几盏灯。

看来今年又要有人在这里过年了。

萧子渊按了下电梯按键才发现停电了,无奈只能走楼梯。一打开安全通道的门就闻到烟味,萧子渊努力看了看,漆黑的楼道里,阶梯上坐着个人,猩红的火星正一明一灭。

借着外面的灯光,他才看清坐在楼梯上的人,是隔壁班的一个男孩,一起打过几次球,很阳光积极,此刻看上去却一脸颓废。

“萧子渊。”似乎不适应环境突然变亮,他眯着眼睛看过来,看清来人后叫了一声。

“田哲。”萧子渊打了个招呼,他不是好奇的人,抬腿本想走,又停下,“别在这儿吸了,这层是重点实验室,一会儿被人看见了,你以后就别想进来了。”

那个男生勉强笑了一下,“好。”

他突然拿起脚边的一罐啤酒递过来,仰着头问萧子渊:“喝吗?”

萧子渊越看越觉得他不对劲,他绝不是虚让,萧子渊似乎从他的眼里看出了一丝请求。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迟疑了下坐到他旁边,接过啤酒抿了一口,“不回家过年吗?”

田哲苦笑了一声,“之前我跟我妈说,过年的时候会带儿媳妇回家给她看,可儿媳妇丢了,我还怎么回家?”

田哲的女朋友萧子渊见过几次,两个人也算一对璧人,他一顿,“听说你和你女朋友都申请了学校,打算一起出国的。”

剩下的半句萧子渊没问出来。

“她申请学校的时候,出了问题不能出去了,转身就和别人好了。赵磊你知道吧?就是咱们学校那个书记的儿子,留校了。”田哲说完苦笑了一声,“你不知道吧,我和赵磊还是上下铺的兄弟。”

萧子渊并不擅长安慰人,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拿起啤酒和他碰了一下。

田哲猛灌了几口之后,打开了话匣子,“好在你没有女朋友,可以无牵无挂地出去……不对,我听说最近你和医学院的一个女孩走得挺近,你马上就要出国了,还是别祸害人家了……还有啊,我一直想问你,为什么你总是那么从容不迫啊,我从来没见你失态过,你教教我啊……”

大概并不擅长喝酒,一罐啤酒下去就有些醉了,田哲越说越没遮拦了。萧子渊扶着他从楼梯间走出来,就碰上两个人。

“大神!还好你没走,正找你呢。”其中一个说到一半,看到田哲有些惊讶,“田哲?他这是怎么了?”

“喝多了,别跟别人说,扶他到实验室的沙发上睡会儿吧。”

寝室楼的暖气早就停了,寝室里大概已经成冰窖了,好在实验室有空调,在这里总比回去挨冻好。

把田哲安顿好,萧子渊就听着隔壁不时传来的训斥声,低声问:“今天还通宵啊?”

刚才一直沉默的男生一脸无奈,“李老头亲自带着我们做呢,他不说行谁敢走?”

萧子渊笑了一下,“辛苦了。对了,你们找我什么事儿?”

“仪器坏了……”两个大男人哭丧着脸,异口同声地回答。

萧子渊修好了仪器再出来,天彻底黑了。他又找到之前放在实验室的一件大衣盖到田哲的身上,打了个招呼就离开了。

出了实验大楼的门,地上已经积了薄薄的雪。萧子渊扣紧大衣,颈间一凉才想起围巾早就送给那个丫头了。

那个没心没肺的丫头……想起来,萧子渊叹了口气。

最近实在是太忙了没顾上,现在才发现,自己竟然有点想念她。

再过几个月他就出国了,以后他们天各一方,距离,时差,会让他们慢慢疏远吧?田哲说幸好他没有女朋友,无牵无挂,可他怎么可能无牵无挂?他说让他别祸害她了,可他怎么舍得放手?

掏出手机,微弱的光照亮了他的脸庞,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跳跃着,几秒钟后发出一条短信。

学校下雪了。

收起手机继续往前走,还没走两步,电话就响了起来。

希望才刚从心底爬出来,失望就来了,是奶奶特意打电话嘱咐他下雪了路滑,让他慢点开车。还没说完电话就被人抢走了,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传过来,“舅……舅……”

萧子渊还没来得及说话,电话就断了,大概是小孩子不下心按了挂断键。

萧子渊笑了下,又转去超市准备买点东西。昏黄的灯光照亮着超市的牌子,萧子渊到的时候,超市老板似乎准备关门了,看到萧子渊又把门打开,还热情地问:“小伙子,怎么这么晚,要买点什么快去拿。”

萧子渊拿了东西出来,老板怎么都不肯收钱,淳朴地笑,“拿着吧!快点回去吧,我也回家过年了。”

萧子渊看着灯光下那张笑脸,也微微一笑没再推辞。

回寝室洗了澡换了衣服出来,依旧去了学校后门开车,一路往西去。到处张灯结彩,沿途不时看到在放烟火爆竹的大人孩子,年味十足。

车子顺着盘山公路往山上开,最后在警卫员站岗的关卡前停住,卫兵敬了个礼,萧子渊打开车窗照了个面便进去了。

萧子渊把车停在一座小院门口,刚下车还没进门就听到热闹的说话声。萧家人丁兴旺,父亲这一辈兄弟姐妹五个,到了他这一辈人就更多了,平时总也聚不到一起,只有每年的大年夜才能凑齐。

才进门就被一个小肉球抱住裤脚,口齿不清地叫唤:“舅!钱!压岁钱!”

萧子渊弯腰笑着抱起小肉球,拿出刚才买的糖塞到她怀里,小丫头立刻眉开眼笑抱着不撒手,然后挣脱下去找妈妈。

萧子渊看着她摇摇晃晃地像只小鸭子,忍不住笑。

一家人看到他,立刻招呼他过去,萧子渊的奶奶笑着拍拍旁边的沙发,“孩子,过来坐!”

萧子渊坐下看了一圈,“我爸妈和三叔三婶呢?”

萧奶奶把热茶塞到萧子渊手里,慈祥地笑着,“大年夜,去下面慰问去了,得下半夜才回来。”

萧子渊笑着点点头,“不是说子嫣回来了?怎么没看到?”

萧奶奶一脸好笑,“今天上午才回来,你爸妈刚开始还不搭理她,说她一年到头在外面也不着家,没一会儿的工夫又心疼那丫头瘦了,这不非得带着她一起去。”

萧子渊想起自己那个古灵精怪的妹妹也笑了出来,“爷爷又在厨房呢?”

“嗯,他们几个想帮忙都给撵出来了,年纪越大脾气越拗,你去打个招呼吧,念叨你一晚上了。”

萧子渊马上起身往厨房去。

“爷爷。”他探头往厨房里爽朗地叫了一声。在长辈面前,萧子渊似乎活泼了许多,没有了在外人面前的沉默。

“小子,来了?过来给我打下手!”萧爷爷一边翻炒着锅里的菜,一边转身中气十足地说。

萧老爷子纵横沙场大半辈子,如今年纪大了也没放松锻炼,身体很是硬朗。

萧奶奶走过来给萧子渊围上围裙,萧子渊挽起袖子便进了厨房。

每年这顿团圆饭都是萧老爷子和萧子渊一起完成的,别人想插手都不给机会。

“把竹笋切成丝。”萧爷爷一点没客气地吩咐,忽然话锋一转,“前段时间去露过面了?”

萧子渊微弯着腰,垂着眼睛,动作娴熟地切着菜,“去过了。”

“其实你才出学校,按理说该给你安排到水浅的地方,可我和你父亲却都希望你到部里去,我们的意图你清楚吗?”萧老爷子一边使唤萧子渊切菜一边问。

萧子渊心里一笑,这就开始了。从他刚懂事儿开始,每年的这一晚都是老爷子和他交流的时间,那个时候他还没有桌子高,只能站在旁边看着爷爷忙碌,思考着爷爷问的问题该怎么回答。后来他一点点长大,终于能够到桌子了,高出桌子一头了。如今他高出桌子许多,而厨房里那张桌子也成了他的成长和厨艺提高的一个见证。而眼前的老人,或听他汇报学业,或提携指点他,或严厉,或和蔼,循循善诱,一步步引导他往前走,这么多年一直没间断过。

在萧子渊年幼的记忆里,这一晚总是难熬的,后来他似乎已经适应了,甚至游刃有余。

若干年后他也做了父亲,又做了爷爷,似乎理解了老人对晚辈的心情。那个时候老爷子早已不在,可他似乎总能看到厨房里在热气腾腾的雾气中精神矍铄、动作娴熟的爷爷。当他回头看自己的人生时,总会看到老人的身影,老人对他的殷切希望。他从内心里感谢老人对他的指引。

萧子渊记得前几年,爷爷还在跟他说着学业上的事情,把他当成孩子一样交代嘱咐,似乎是一夜之间他们的谈话内容就变了。老人已经把他当成了一个真正的男子汉来对话,更愿意听听他的看法,他肩上的担子似乎突然间重了。

萧子渊很快回神,“清楚。”

老爷子停下手里的动作,特意转头又问了一句:“真的清楚?”

萧子渊不动声色,浅浅一笑,接过老爷子手里的锅铲,不慌不忙地翻炒着,“潜谋于无形,常胜于不争不费。爷爷,我记得当年这句话您让我誊写了很多遍。”

萧老爷子哈哈大笑,“好!好!”

萧子渊在心里嘀咕,鬼谷子搞谋略是把好手,不过肯定没谈过恋爱,什么不费不争,一点儿也不适用于谈恋爱。

一顿年夜饭吃得热热闹闹的,吃了饭,年轻一辈闹着出去放烟花,老人更愿意聚在一起聊天。

萧子渊还在挂念着之前那条没有回复的短信,坐在沙发上百无聊赖。突然一只白白胖胖的小手伸到他眼前,粉雕玉琢的小丫头眨着乌黑澄澈的大眼睛看着他,一手攥着一块糖递过来。

萧子渊接过来逗她,“给舅舅吃啊?”

小丫头立刻开始摇脑袋,只会含糊不清地发着单音节,“剥……”

萧子渊笑着把小丫头抱起来放在腿上,剥开糖纸,白色的奶糖在彩色的糖纸映衬下香甜诱人。他笑眯眯地拿着糖在小肉球的眼前晃了晃,忽然动作极快地塞到自己嘴里去了。

小丫头瞪大双眼,似乎有些不可思议,本来已经半张着准备吃糖的小嘴还没来得及合上,晶莹剔透的大眼睛里慢慢蓄满泪水,似乎下一秒就会“哇”一声开始哭。

萧子渊迅速从身后拿出刚才的糖递过去哄着,“舅舅逗你玩儿呢,舅舅没吃,给你吃。”

小丫头吃完,第二次就学乖了,趴在萧子渊身上,“你剥……我吃……”

萧子渊被逗笑,小丫头真是机灵,便捏了捏她的脸,“好!你剥,我吃。”

“你剥……我吃。”小丫头费力地重复着。

萧子渊伸手护住她的小胖腿,“是你剥我吃呀。”

直到看到小丫头脸憋得通红,马上又要哭出来,萧子渊才收手,笑着哄她,“好,我剥,你吃。”

紧接着一个清脆轻快的声音就传了过来,“哥,连这个年纪的小丫头片子你都不放过,啧啧……”

萧子渊一抬头便看到妹妹蹦跶过来,抱起腿上的小丫头,“还记不记得姨姨啊?”

小丫头一点不怕生,笑眯眯地冲萧子嫣笑,欢快地拍着小手,“一……一……”

萧子嫣亲亲她的脸,“真乖!”然后坐到萧子渊旁边。

萧子渊摸摸妹妹的手,“外面冷不冷?”

萧子嫣立刻点头,把两只手都塞到萧子渊的手心里,“冷!怎么不冷,雪越下越大了。”

萧子渊给她焐着手,问:“爸妈呢?”

“去那边和爷爷奶奶说话去了。”

萧子渊笑着故意问:“你怎么不去?”

萧子嫣嗤之以鼻,“我才不要去,好没意思啊!”

萧子嫣突然笑嘻嘻地冲萧子渊撒娇,“哥,你的手真暖和,以后你找了嫂子是不是就不能给我暖手了?”

萧子渊拿眼横她,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不说话。

萧子嫣吐了吐舌头,一脸的心虚。

萧子渊早就看透了她的小心思,“说吧!”

萧子嫣低头玩着小丫头胖胖的小手,半天才抬头,懒洋洋地叫了声:“哥……”

萧子渊耐心极好地等着,“嗯。”

“我明年就回国了,我想等回来了搬出去住。”萧子嫣低着头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说出来。

萧子渊沉吟半晌,“在家里多陪陪爸妈不好吗?再过段时间我也出国了,爸工作那么忙,妈一个人会孤单。”

“哥,你也知道我是学设计的,工作时间不固定。再说,咱们家这种地方,进门出门都要登记,我朋友都不敢来找我玩儿。我保证每周都会回家吃饭的!”萧子嫣信誓旦旦地保证。

萧子渊垂着眼帘定定地看着她,似乎在考虑。萧子嫣继续加筹码,“我晚上会在十一点前回家,每晚都会往家里打电话,求求你了,好哥哥……”

萧子渊宠溺地揉乱妹妹的头发,无奈只能答应:“你先别说,到时候我去跟爸妈说,哥哥会帮你。”

萧子嫣立刻欢呼起来,抱着哥哥的手臂撒娇,“哥,你这么好,以后一定会娶到仙女的!”

“就你嘴甜!”萧子渊睨她一眼笑出来,“去玩吧!”

萧子嫣欢天喜地地跑出去放烟花,一旁的小丫头静静地看着,傻呵呵地乐,萧子渊捏捏她的小脸若有所思,喃喃低语:“胖丫头,你怎么长得这么胖呢?”

小丫头吃糖吃得嘴角都是口水,笑呵呵地拍着小手重复着,“胖……胖……”

萧子渊一手揽着小肉球,一手拿着遥控器调换频道,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电视里欢天喜地的节目,不知不觉旁边的小丫头竟然靠着他睡着了,安静乖巧的样子让他想起了另外一个丫头,不过,眼前这个丫头的口水却大煞风景。

正出神,有个人影靠近,“睡着了?”

萧子渊微笑着抬头,轻声叫人:“堂姐,一眼没看见就睡了。”

“那我抱她去床上睡。”

萧子渊这下更无聊了,手里把玩着手机。快到十二点了,祝福的短信一条接着一条,就是没有他想看的那一条。

良久,萧子渊起身走到院子里,漫天的烟花在洋洋洒洒飘落的雪天里更加灿烂夺目。萧子渊看着看着,把手机举到耳边。

那边很久才接起来,一个轻快的声音响起,似乎是跑着来接的电话,她还有些喘息,“喂,萧师兄,新年快乐!”

萧子渊清俊的侧脸在五颜六色的烟火中越发动人,他微弯唇角,缓缓回答:“新年快乐。”

随忆接完电话回来,就看到妈妈正在看箱子里的那条围巾,心里哀号一声,上前抢过围巾随手扔进箱子里还把箱子的拉链拉好,动作连贯一气呵成。

随母看到她回来,笑着问:“有喜欢的人了?”

随忆着急忙慌地矢口否认,莫名其妙地看着随母,“没!”

“看面料和样式,这个男孩子品位倒是不凡。”随母没理会随忆的回答,继续开心地下结论,“我家忆宝就是有眼光。”

随忆皱着眉思索着该怎么解释,“这个……这个是我们寝室一个女孩的男朋友的,大概是我收拾箱子的时候装错了。”

随母看了随忆半天,摸着随忆的脸语重心长地开口:“女儿啊,别人的男朋友是别人的,如果人家实在不愿意就算了,别硬抢。”

随忆一头黑线,“妈……”

她这个妈妈和不着调的三宝才是母女吧?

后半夜,随忆躺在床上翻出晚上那条短信,没有称呼,没有标点符号,那么平铺直叙的几个字,甚至看不出任何的情绪,就像那个人一样,对自己的情绪收放自如。今晚收到的每条拜年短信,关系或亲或疏她都回复了的,唯独这一条,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或许她一开始就错了,她就该离他远远的,这样就不会有那么多烦恼,不会有那么多闲言碎语,可她总觉得萧子渊身上有一种东西吸引着她,让她情不自禁地接近,等发觉已经骑虎难下了。

新年的第一天,随忆便开始为萧子渊苦恼,是不是预示着接下来的一年或者几十年里,她都会和他纠缠不清?

随忆烦躁地拿被子蒙上脑袋挺尸。

萧家有守岁的习惯,等所有人都去睡了已经很晚了,气温极低,萧子渊踏着满院的积雪往南院走。这座小院他小的时候住过一段时间,院子很大——这种旧时的古朴建筑现在已不常见,他的房间两位老人一直给他留着。

房间前面有几棵蜡梅,在漫天大雪里绽放得愈加灿烂,积雪沉甸甸地压在枝头,枝叶却依旧傲然挺立,像某人。他一直以为只有男人才会如青松铁骨傲苍穹,认识她之后才知道也有雪压蜡梅香犹盛。

萧子渊只穿了件薄薄的毛衫,站在树下很久,身上落满了雪花也丝毫没注意。

蜡梅,腊月羊。

她是腊月出生的,不知道降生的那天是不是也是这样一个雪天。

她说腊月羊守空房,克夫。

这是在提醒他别靠近她吗?刚才打电话的时候,他一直安静地听她说话,她说了很多,唯独不提那条短信。短信倒不是重点,他在意的是她的态度。她每次见到他时总是有些刻意的雀跃,却从不触碰重点,总是带着对师兄的尊敬,总是和他保持着距离。之前他和她都站在原地,他但笑不语,她浅笑嫣然。现在他刚迈出一步,她就忙不迭地后退。

就算是一般关系,当时没看到,事后出于礼貌也该提一句,可她却只字不提。

想到这里萧子渊笑了出来,她慌了。

慌了,所以逃了。

笑完之后又开始皱眉。

还有随家。爷爷和父亲的提醒言犹在耳,官,商,又是一个问题。

随家的人对她不好,他已经心疼,若是到时候家里人再顾忌随家而对她有看法,他又怎么对得起她?

她带着柔软甜美的内心缩在壳里,看似无坚不摧,温柔但不妥协,永远不慌不忙地坚强,守护着自己的心,任由他怎么引诱都不肯出来。

她还是迷糊慌乱的时候比较可爱,乖巧听话,任他蹂躏,没有硬壳,不会出现那副淡淡的微笑模样,拒人于千里之外。

想到这里,他有些咬牙切齿,看来他之前太温柔了,对她这种人就得用强的逼她走出壳才行。

活了二十多年的萧子渊,第一次在男女之事上开始费脑筋。

年后回学校,各科成绩都已经出来了,随忆坐在电脑前看着机械学院的那门选修课创下了史上最低分,平时分那一栏果然是零,心里不由得感叹,萧子渊当真是铁面无私的萧青天啊。

后来,学校论坛上有人开了帖子吐槽上学期四大名捕的战绩,有不少人附和。随忆这才知道很多人都挂了这门课,她这个分数好像还是属于高分段的。她又感叹,四大名捕就是四大名捕啊。

本来在一旁玩游戏的三宝忽然一脸疑惑地盯着随忆,看了半天,摸着下巴问:“咦,最近怎么不见你和萧师兄一起玩儿了?”

随忆无语,她什么时候和萧子渊一起玩儿过!

三宝继续八卦地问:“吵架了?”

随忆黑线,“没有。”他们还没到那个地步。

“那你这是……”

三宝越说越不靠谱,随忆无奈。

“我们就是普通的朋友关系,好不好?”

三宝大惊失色,“怎么可能,圣诞节的时候他还亲了你呢,还有,他还给你送了定情信物呢,你也收了,还有还有,上次胖老头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传话,好多人都以为你是萧师兄的女朋友……”

三宝如数家珍,随忆知道跟她根本解释不清楚,便直接打断她,“你怎么那么多问题?”

三宝嘿嘿一笑,“我的求知欲比较强嘛。”

随忆叹气,“你那是求知欲吗?”

正说着,何哥推门进来,“饿死了饿死了!什么时候去吃饭?!”

“这才几点啊,就去吃饭。”三宝的嘴里叼着半块蛋糕模糊不清地回答。

何哥满脸鄙视,“请问你现在在干什么?”

三宝立刻把蛋糕塞进去,“@#¥%*!……”

妖女转头问随忆:“她说什么?”

随忆回答:“她说她不饿,是那块蛋糕求她让她吃掉的。”

三宝一脸惊喜地看着随忆猛点头,“嗯嗯嗯嗯嗯!”

何哥呵呵了两声之后猛地冲向三宝的零食柜,“哎呀,我好像也听到有东西在求我吃掉它们!”

三宝誓死保卫零食柜,两人闹成一团。

随忆拿起书包叫她们:“还闹?上课要迟到了!孙教授的课迟到了是要去黑板上画解剖图的!”

刚走到篮球场的那条小道上就听到震天响的欢呼声和尖叫声,热闹非凡。三宝踮着脚尖看过去,“什么日子啊,这么热闹,难道是在篮球场组织吃火锅?”

“噗!”温少卿抱着篮球笑着开口,“不是组织吃火锅,是组织毕业生篮球赛!”

三宝和何哥听了,便盖过满场的喧闹嘱咐温少卿:“亲师兄!你要小心啊!你的手是要拿手术刀的!千万别受伤啊!”

“是啊是啊,他们谁敢跟你抢球,你就威胁他这辈子最好别生病,不要落到你的手里……里……里……里……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两个人还配合着自制回音效果。周围的人果然都看过来,温少卿颇为无奈地扶额。

随忆正幸灾乐祸地笑着,就看到温少卿转头问她:“不进去看看?”

三宝一听要进去看帅哥打篮球,立刻用袖子擦了擦嘴,“去去去!我的脸脏不脏?刚才吃完蛋糕没洗脸,嘴上有没有奶油?我要不要先回去洗个脸?”

何哥一脸的嫌弃,“你干吗?”

三宝一脸娇羞,“勾引帅哥啊!”

何哥拉长着嗓音奚落她,“哪个帅哥这么没长眼啊?”

三宝睁大眼睛深吸了一口气,本以为她会吼出什么,谁知下一秒她竟然一扭头扑到随忆怀里,“嘤嘤嘤,阿忆,何哥欺负人家。”

阿忆温柔地抚摸着三宝的蘑菇脑袋,“乖,不要用人家造句。”

“……”三宝立刻蔫了,何哥在旁边抱着树狂笑。

这边有认识温少卿的凑过来问:“师兄,四大贝勒今天都会上场吗?”

温少卿点头,“会啊,他们三个好像还没过来。”

这话一出,周围一阵欢呼声。

随忆幽幽开口:“四大花魁在,怡红院的生意就是好啊。”

话音刚落就听到身后一个平静无波的声音,细听之下竟然带着戏谑,“是吗?”

随忆头皮发麻,转头就看到萧子渊和两个男生走在她们三个身后,这么近的距离她竟然都没发现。

三宝看到萧子渊立刻兴奋地扑过去,“萧师兄,你今天真的上场吗?”

萧子渊的视线依旧停留在随忆身上,看到随忆低着头一脸懊悔这才回答:“会。”

三宝欢呼了一声,旁边两个男生不乐意了,一副受伤的痛苦表情,“美女们,你们敢不敢把视线往旁边挪一挪?敢不敢看一眼萧师兄身旁的我们啊?我们也很帅的!为什么你们总是看不到我们呢?”

三宝和何哥凑过去仔细看了几眼之后,便开始一本正经地商量。

“何医生,病人的症状是看人需要把视线往旁边挪,初步分析是斜视和弱视,您看该怎么治疗?”

“任医生,我的意见是建议把眼睛截肢,你觉得呢?”

三宝一副战争年代革命党人见到同志的欣喜表情,“同志!我终于找到组织了!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然后两个人异口同声地说:“就这么办了!”

那边两个男生早已一脸惊悚,随忆笑眯眯地看着三宝和何哥耍宝,而萧子渊则笑眯眯地看着随忆。

随忆察觉到他的视线后便不敢再抬头,只能盯着他的衣服看。平时很少见他穿运动装,此刻一身篮球服的他看起来倒是少了分沉稳,多了分朝气。

“好久不见。”萧子渊在她头顶出声。

随忆踌躇着不知道该怎么接,三宝立刻“解围”,“不久不久,萧师兄,昨天我们才在阿忆那里看了你的照片!”

何哥笑眯眯地附和道:“对的,好几张呢,还有一张特别暧昧的……”

随忆真的想撞墙,昨天她们填报名表,需要贴一寸照,随忆就把放照片的盒子拿出来,才转身去拿胶水,盒子已经被翻得乱七八糟。

三宝、妖女和何哥三个人流着口水,色迷迷地观赏每一张……每一张合影里的帅哥。

最后还有一张被妖女“借”走了,因为角度恰好的问题,那张照片上的乔裕和一个女孩子站得过分亲昵,她要去兴师问罪,发飙耍横什么的都是浮云,其真正的目的是要挟乔裕帮她画图,起价五张。

当时妖女仰天大笑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让其他三个人万分同情乔裕。

萧子渊一挑眉,唇角轻扬,薄唇轻启吐出两个字:“是吗?”

三宝把低着头的随忆推到萧子渊跟前,笑得像朵盛开的菊花,“我们家阿忆什么都好,就是比较害羞。”

随忆则隔着衣服去掐三宝腰间的肉,三宝的抽气声随之响起。

随忆红着脸勉强扯出一抹笑来,“那个……不是我的,是摄影部的一个同学多洗了一份就顺便给我了……”

萧子渊笑得人畜无害,“那麻烦你下次‘顺便’带给我看一下吧?”

随忆敷衍地点头,准备逃亡,“下次下次,我们待会儿还有课,就先走了。”

三宝垂死挣扎,“我不要去上课了!我要看篮球赛!”

随忆、何哥架着她往前走,“灭绝师太的课你都敢翘!我看你是不想好了!”

随忆刚松了一口气,就被萧子渊叫住,把一件外套和手里的包递给她,“帮我拿着。”

随忆漂亮的眸子转了又转,“我……我要去上课!”

萧子渊坚持,“我知道,我这边很快结束,然后去找你拿,你在哪个教室?”

随忆的嘴角抽搐了下,来找她?她这算是自掘坟墓吗?早知道她就说去洗澡了!这种情况不科学啊,她本来已经打算好和萧子渊划清界限的,怎么就被他在无形中化解了呢?

萧子渊的手没有收回去的意思,随忆不知道该不该伸手去接——这种活儿大概是女朋友的专属吧?

看她不接,萧子渊微微一笑,弯腰附在她耳边极其暧昧地说了句:“再不接,我当众吻你信不信?”

他清冽的气息扑面而来,随忆慌乱地看了他一眼,很快伸手接过来。

萧子渊本就是备受瞩目的焦点,此刻和随忆站在一起,笑容也多了,动作又暧昧,再加上前段时间的绯闻,一时间所有人都看了过来,眼里的八卦光芒闪个不停。

“206!”随忆恨恨地瞪了萧子渊一眼,然后尽量保持若无其事的神情,转身去上课。

萧子渊闲淡地站在原地,她不知道,她那一眼丝毫威慑都没有,反而有种别样的风情,撩拨着他的心。他笑了笑又嘱咐了一句:“我的手机放包里了,别逃跑啊,不然我找不到你。”

随忆在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往前走,三宝、何哥一脸的兴奋,随忆低着头装死。

三宝还嫌不够,在一旁幸灾乐祸地掏出手机,“阿忆脸红了耶!我要告诉妖女!”

随忆直接动手,在刚才的地方继续下手,三宝立刻就变乖了。

走出几步之后,随忆回头往篮球场上看去,萧子渊已经在场上热身了。她的视线不由自主地黏在那道身影上。

以前总觉得他清瘦,现在才知道他是结实,力量很强,奔跑的速度,传球的沉稳,过人时的灵活,带球上篮时的凌厉,以及三分线外投篮的果决,随忆一点点看在眼里,整个赛场都在他的掌控中,思路清晰、路线明确、气势凌人、目的性很强,几次投篮和助攻干净漂亮,喝彩声不断。

随忆却皱起了眉,心里默默叹了口气,打球已是如此,成了这种人的目标怕是根本就别想逃得掉吧?

随忆坐在教室里,坐立不安地上着课,好不容易挨到下课而萧子渊也没有出现,她心里像放了朵小烟花一样,笑着收拾书包往门口走,刚走出教室就看到萧子渊站在教室门口和一个师兄说话。

“咦,你怎么在这儿,”那人笑着开玩笑,“来接女朋友下课啊?”

“是啊。”萧子渊和他打着招呼,顺便叫住准备跑路的随忆,“这边!”

那个男生像是被这个答案惊着了,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满脸带笑地看看萧子渊又看看随忆,“那你忙,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说完便一阵风似的跑向旁边,嘴里还嚷着:“哎,我跟你们说,咱们院临床医学专业那个系花真的是萧子渊的女朋友耶……”

随忆黑线,现在的男同胞们是怎么了?为什么这么爱八卦?

萧子渊倒是一点没在意地开口:“走吧。”

随忆到处寻找三宝和何哥的身影,谁知那两只很没义气地没了踪影。她抱着萧子渊的衣服跟在他身后,傻傻地问:“我们去哪儿?”

萧子渊对于“我们”两个字很是满意,“去吃饭。”

正是下课的时间,从教学楼出来就不时地遇到熟人,视线不断地在随忆和萧子渊的身上来回打量,大胆的还会问上一句:“女朋友啊?”

萧子渊也会很暧昧地笑笑,看似温情地看随忆一眼,答案显而易见。

随忆虽然憋屈,但人家什么都没说,她能怎么办?只能吃闷亏了。

路上有发宣传单的,萧子渊接过来扫了一眼递给随忆,“你去参加吧。”

随忆对这种活动一向没什么热情,接过来看了看,是校园知识大赛。

随忆不认为萧子渊是爱凑热闹的人,事出必有因,“为什么?”

萧子渊双手插在裤兜里,脸上一片风轻云淡,“我是评委,可以放水。拿了奖,我们五五分成。”

随忆语塞,大神这是缺零用钱了吗?

萧子渊忽然变了话题,转头挑眉问:“你那儿都有我什么照片啊?”

“呃……”随忆攥着手里的宣传单纠结。

“我真的想看,记得下次拿来我瞧瞧啊。”萧子渊又笑。

又笑,你今天心情很好吗?随忆偷偷瞄了眼萧子渊,窘迫得直想找个地洞钻进去,心里恨死三宝了。下次?还有下次?再也没有下次了!她回去就把三宝毒哑!

随忆低着头跟着萧子渊,他忽然停下来伸手拦住她,随忆正奇怪,就听到他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张教授。”

胖胖的老教授依旧笑眯眯的,“女朋友啊?咦,看着眼熟啊,我想想啊……”白胡子老头眯着眼睛开始想,“在哪里见过呢……”

随忆勉强笑了一下,便慢慢地往旁边挪,似乎想远离两个人的视线范围。

萧子渊和张教授说了几句就挥手道别,两个人再次上路。他还是一脸风轻云淡兼话少。

随忆主动问:“我们去吃什么?”

“随意。”萧子渊双手插在裤兜里闲淡地走着,勾着唇吐出两个字。

“嗯?”随忆抬头看向他,“怎么了?”

萧子渊转过头敛起笑意,一本正经地回答:“我说吃得随意。”

随忆黑线,吃……得……随……意……

吃……随……忆……

随忆腹诽,你是大神啊,要不要这么调戏我。你再这样下去,我真的会翻脸的!

随忆又看了萧子渊一眼,他脸上倒是没什么表情,可他好歹装得像点,把眼睛里的笑意压下去啊。

随忆开始反省,其实自己战斗力挺强的,怎么一到萧子渊面前就立刻矮了三分呢?他无招胜有招的手段让她措手不及。

随忆,你不能这样,你要奋起啊!

萧子渊见随忆不出声了便主动开口:“我刚打了球,出了汗,先洗澡再吃饭。”

随忆抬头,然后停住,指着另外一条路,“萧师兄,回你们寝室该走这条路。”

萧子渊头也没回,“不回寝室。”

随忆越来越迷糊,“不是洗澡吗?不回寝室去哪儿?”

最后,萧子渊带着随忆从学校后门出去,进了一个小区。

这个小区是最近新建的楼盘,绿化很不错,随忆跟着萧子渊进电梯、出电梯,站在一户门前。

萧子渊边拿钥匙开门边解释道:“这是租的,有时候做实验晚了,怕打扰他们休息,就来这边睡。”

随忆面上点头,心里却不信。

萧子渊这样的人怎么会租别人住过的房子呢?多半是买的,怕她多想才会说是租的。

进了门看了眼屋内的设计装饰,是他的风格,简约大气,她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萧子渊把随忆手里的衣服挂起来,便往卧室走,“我去洗澡,你自己随便看看,冰箱里有水,自己拿。”

萧子渊进了浴室,随忆在哗哗的流水声中坐立难安,索性去参观房子。屋里的每个角落都很整洁干净,看来萧子渊经常在这边。进到书房,桌上摆满了英文原版书,还有一个信封。随忆瞄了一眼,是国外一所知名大学的offer,知名的程度让随忆倒吸了口气。

一直都知道萧子渊很优秀,只是没想到他连那所最喜欢拒绝人、最没人情味、收学生苛刻程度近乎变态的学校都能轻轻松松地进去。他果真是太低调了,让他带着他们那一群人做什么科技创新项目,真的是大材小用,浪费他的时间啊。

随忆又看了眼报到时间,然后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再也没有扫那个信封一眼。

没多长时间了。

等萧子渊穿着家居服擦着头发走出浴室,便不见了随忆的身影,寻到书房才看到随忆正趴在他的书桌上聚精会神地玩着抽积木搭楼,眼睛里都是兴奋的光芒。

他笑了一下便退出书房去厨房做饭,等他把饭菜端到餐桌上的时候,随忆依旧没动静。

他走到书房,站在门口叫了声:“吃饭了。”

此刻随忆正从积木的最底端抽出一块准备放到最顶端,刚放上去,整座楼轰然倒塌。

随忆抿着唇一脸沮丧,脸上带着难得的孩子气,然后抬头问萧子渊:“萧师兄,你这套是从哪儿买的?这个和那个游戏真的是一模一样啊,我买了很多套都没有你这个好玩儿。”

萧子渊一笑,“我自己做的。”

当初他开发那个游戏的时候闲来无事,便做了实物出来,没想到她会这么喜欢。

“哦。”随忆更加沮丧地应了一声,“学机械的男生就是手巧啊。”

萧子渊懒洋洋地站在书房门口,刚洗过的头发蓬松柔软,几缕碎发和他的人一样,懒洋洋地搭在额前,看上去温润清和。他歪着头看她,声音里都透着笑意,“你怎么不开口问我买?说不定我会卖给你啊。”

随忆眼前一亮,“多少钱?”

萧子渊展颜一笑,薄唇轻启,缓缓吐出六个字:“多少钱都不卖。”

随忆有些幽怨地看向萧子渊,这不是耍她玩儿吗?

萧子渊笑着走过来摸摸随忆的头发,满脸的宠溺,“送给你了,走,吃饭去。”

说完,转身往外面走。

随忆却愣在当场,心跳如雷。这么亲昵的动作为什么他做起来这么自然,为什么自己一点排斥感都没有,甚至觉得就该是这样的?那一瞬间她开始惊慌失措,似乎她早已坠入了无底的深渊,而她却一直不自知。

“随忆,快过来吃饭了!”萧子渊的声音远远地传了过来。

随忆眨眨眼睛,缓了缓心神这才起身走过去,坐下后才看到色香味俱全的三菜一汤,眼前还摆着一碗晶莹剔透的米饭,以及一身家居服、系着围裙的萧子渊。

在随忆眼里,一个男人最动人的莫过于系着围裙、拿着锅铲在厨房里忙碌的时候,到底是多宠一个女人才会让堂堂七尺男儿十指尽沾阳春水?

萧子渊解下围裙,看到随忆在出神,“愣着干吗,吃啊。”

随忆不确定地问了一句:“萧师兄,这是你做的啊?”

萧子渊神色如常地点头,“嗯。”

随忆忽然有些刻意地感慨,表情有些夸张,似乎在撇清什么,“你这么好的男人需要多优秀的女孩才配得上你啊。”

萧子渊看着她悠然地见招拆招,“我知道我很好,但是随忆,你也不差。”

四目相对,萧子渊清楚地从她眼底看到了一闪而过的光亮,他知道她听懂了他没有说出口的那句话。

所以,你足以和我相配。

随忆懂得适可而止的艺术,笑了笑,“吃饭吧,快凉了。”

吃过饭,萧子渊把那套积木打包塞到随忆怀里,“走吧,送你回去。”

回去的路上萧子渊一直沉默着,他沉默的时候气场总是特别强,让随忆也沉默下去。

到了寝室楼下,萧子渊才开口:“那个项目得了特等奖,我把奖金都打到你们卡上了,回去查一查,没收到告诉我。”

“嗯。”随忆点头,到了下午上课的时间,寝室楼下人来人往,不时看过来,随忆极快地开口,“那我先上去了,萧师兄再见!”

“好,再见。”萧子渊看着随忆小跑着进了寝室楼,才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