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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天黑了,四婶家一家子晚上都没有吃饭。

四叔望着四婶,四婶望着坐在地上玩唐老鸭的小冰。

昏黄的灯泡由于电压不稳一阵明一阵暗,屋子里一片不祥的安静。

“你倒是说句话呀?这都第几次了?到底怎么办呀?”四婶急了,质问他丈夫。

四叔是个老实巴交的庄稼汉,从小到大没遇到过啥事,这么诡异的事情他还是第一次遇到,一时间有些慌神儿。小冰也停止了摆弄手里的玩具,似懂非懂地盯着他爸妈看。屋子里又陷入了可怕的寂静。

四婶坐着,回忆着下午发生的怪事。

下午天快黑那会儿,四婶做饭做了一半突然想到猪圈的小花还没喂食呢,于是简单和了点猪食端着去到猪圈喂猪。小花眼看快要下崽了,这几天可得好好伺候这个牲口啊,她想。

她走到猪圈前面,这时的天色已经有点昏暗,她看到母猪花白的影子躺在角落里边一动不动,她叫唤了两声,猪仍然纹丝不动。

妈呀,她心下纳闷,可别是死了吧?她赶紧打开圈门正准备进去看个究竟,突然猪圈另一侧黑暗的角落里“腾”地一下站起来一个高大的身影。小花也“腾”地一下在黑暗中蹿了起来,“哼哼”地朝四婶手里的猪食叫着。

四婶愣在当场,没空搭理猪,她瞅着铁塔似的黑影,战战兢兢地问道:“你谁呀?搁这儿干啥呢?”

黑影没说话,缓缓举起来右手臂,朝四婶伸着。

2.

四婶刚想往后躲,只听黑影说道:“别怕,你过来看……”

四婶离了两步远,警惕地伸头看他的手。

原来那只手里正捏着一只死掉的老鼠,他紧紧攥着那长长的尾巴,鼠尸在他手里晃荡着。四婶终于看清了,那是一只巨大的老鼠,皮毛灰白,尖嘴生出来很长的胡须。

四婶没见过这么大的老鼠,吓得连连后退。

“你们家里有好多老鼠啊……”高大的黑影边说边走出来,“我特意过来帮你们逮老鼠的。”

四婶慌忙又后退两步,问道:“你是……”

黑影站在那里不动了,他“悉悉嗦嗦”从衣服里掏出一根手电,打亮了照着自己的脸,说道:“我是你家附近刚搬来的邻居啊。我看你家老鼠多特意来……”

“知道知道,”四婶松了口气,说道:“知道你特意来逮老鼠,你能不能先把你那破手电关了啊,你这样照着我看着怪吓人嘞!”

那人把手电关了,拎着老鼠走掉了。他出门的时候,四婶特意留意了下,他穿着一件宽大的黑色披风,四婶感觉到奇怪,在乡下没有谁会这样穿着。

正疑惑呢,四叔领着小冰回来了。

“咋啦?这么黑你照院子里干啥呢?”四叔一进门就问道。

“哦,没事,刚才来了个邻居,说来帮咱家逮老鼠呢……”四婶想起来猪还没喂呢,于是端起盆子去喂猪。

四叔放开小冰的手,让他自己在屋里玩去,他走到四婶后边,好奇地问道:“邻居?啥邻居?”

四婶正低头往里倒猪食,突然听到丈夫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吓得浑身一哆嗦,她回过身来,冲他吼道:“你……你想吓死我呀你?走路不带声的。”

四叔挠了挠头,感觉四婶怎么今天怪怪的呢。

“就一个身材特高大的人,说是咱附近新住进来的邻居。”四婶说道。

“哦……”四叔又挠了挠头,嘟囔着说:“以后可别让陌生人随便来咱家了啊!”

3.

四婶听到了丈夫的嘟囔,没空搭理他,他就是这样的人。

四婶回身去厨房继续做饭,这时小冰急急地跑进来,二话不说,掂起水舀子就照水缸里舀了一碗“咕咕咚咚”喝下去了。

“儿子,你咋那么渴呢?别割凉水,坏肚子的。”四婶对儿子小冰说道。

“妈,这水……”小冰指着乌黑的水缸,皱着眉头对四婶说道:“这水里有股子怪味儿……难喝,难喝死了!”

“不可能呀,昨天刚打上来的水呀。”四婶说着走到水缸旁边,接过水舀子在缸里面舀了两下。

“真的,妈,不信你喝下尝尝。”

四婶半信半疑地舀了一点,尝了尝。

还真是啊,一股子说不上来的怪味儿,她望着那缸水,虽然屋子里有灯泡照着,但她仍旧感觉就像在望着一潭乌黑幽深的井口。她不禁打了个寒颤。

她慌忙叫来丈夫,丈夫忙问怎么了。

“你别问,快拿手电来。”

“哦~”四叔取来手电,交给四婶,后者打开,朝一缸子水照去。

“咦~那是……”四叔趴缸沿儿上指着缸底一团黑白色看起来烂糊不堪的东西问道。

但突然他像想起什么似的赶紧闭了口,回头看到四婶正一脸煞白地盯着那缸子水。

“是……是……死老鼠……”四婶说完,顿时感到胃里翻江倒海似的难受。

4.

水缸里发现了死老鼠,眼看这晚饭是没法吃了。此刻,一家三口静静地坐在屋子里。

“前几天我都发现屋里突然多了好多老鼠,没想到啊,现在……这么猖獗了都。”四婶哭丧着脸说道。

晚上睡觉睡到半夜,四婶突然被“哇”的一声啼哭惊醒。她急忙跑到儿子小卧室里拉亮了灯,往床上一看顿时吓坏了。

她看到儿子躺在床上“呜呜哇哇”地在床上发出凄厉的哭嚎声,而他的小床上起码趴着两三只毛皮灰白,体型硕大的老鼠,其中一只正用白森森的门牙啃食着儿子的鼻子。鼻子处已经被啃掉了一块肉,血肉模糊。老鼠一见光立刻灰溜溜地蹿下床四散着逃开了,其中有一只还差点一头撞上了四婶的裤腿,吓得四婶慌忙在地上跳了两脚。

四叔揉着惺忪的睡眼来到儿子房间,看到眼前骇人的一幕,简直惊呆了。

半夜那会四婶抱着小冰去镇上包扎。留四叔呆在家里。

四婶家最近发生的鼠祸大家都听说了,她刚走不一会儿邻居们都来了,一整天里,狭小的屋子里挤满了人,不断的进进出出。叽叽喳喳的谈论来讨论去,最后大家得出来两个结论,那就是:“附近这一带的老鼠不知道什么原因突然间增多了,已经严重影响到了大家的生活;另一点就是有老鼠的地方大家都会发现那个披着披风的神秘男人,大家都听他说过他是刚搬来附近的邻居。”

邻居们在一起一合计,都说见是经常见到这个人,可是都不知道他到底住在这附近哪里。

这使一帮邻居们感到不安起来,都觉得要是附近真住了个这样的专爱抓鼠的人,那该是一件多么让人别扭的事情啊。

邻居们唏嘘完毕,到晚上天快黑的时候又一个个地都走了。

四叔看看门外逐渐黑下来的天色,心想这母子俩怎么还没有回来?他有些担心她们母子俩了。

唉,早知道自己也应该跟上去的,四叔心里懊恼地想,不知道小冰被咬的严重不严重。

他正准备关了门待在家里,这时门外边突然出现一个高大的身影。

四叔看到他披着那件扎眼的黑色披风,心想,这怪人这么晚跑过来干什么来了?

“你们家有老鼠,很多,我会逮老鼠。”神秘的邻居开门见山。

四叔伸开手臂把住了门,恶狠狠地说:“你休想进来,你一来这老鼠的老鼠也多了,肆无忌惮地咬人,把我儿子都咬伤了。”

那人冷冷地盯着四叔的脸,过了半晌转过身走掉了。

四叔多了个心眼,他想都不是不知道这个怪人在哪住吗,他这次要跟着他一探究竟。

趁那人在夜色中还未走远,他迅速回到屋里拿着手电就出门了。

外面的夜色渐渐浓重,那人高大的身影在前面走着,脚板踩地发出“噗踏噗踏”的声响。

四叔小心翼翼地在后边跟着那个人。此刻他正走着的是这个镇子上唯一的一条主道,街道不宽,两旁一间挨着一间全是用木板搭建起来的房屋,这会儿到了晚饭的时间,家家户户都闭了门边吃边看着电视,电视的声音都开的很大,木板缝里透出温和的灯光一道道打在他的身上。

听着别人家传出其乐融融的笑闹声,四叔突然有些后悔自己的鲁莽了,他应该待在家里,没准这会老婆和小冰已经回到家了在到处焦急地找他呢!

或许自己根本就不应该跟来吧?!四叔这样想着,跟着的脚步渐渐慢了下来………

正当四叔打算往回返的当口,他突然发现刚刚还在前面走着的那个古怪而高大的邻居不见了。

就这么凭空消失了?他去哪儿了?

四叔紧赶几步走到前边,朝四下找了找,没有人。这里已经是小镇的尽头,再往前是一条荒草丛生的小道,那里通向黑暗静幽的山林深处。

那个人肯定在这附近的某个地方,他一想到那个人有可能此刻正躲在这附近某个角落窥伺着他的一举一动,他就感到浑身汗毛倒立。

他站在黑暗中站着静静听着周围的风吹草动,时间仿佛静止。

过了会儿,他听到附近的某间空着的房屋里传出轻微而细碎的咀嚼声。

他仔细辨别声音的来源,脚步轻轻地走到路边一间大开着的屋门前,他望着黑洞洞的门框有些发怵,忽然他想起来自己还带的有手电!他从腰间掏出手电拧亮,把他紧紧攥在手里。蹑手蹑脚地朝里边走去。

明亮的手电光柱扫视着正屋里的每一件陈设,桌椅家具上落满厚厚的灰尘,四叔想自己是不是来错了地方了,这明明就是一间好久没有住饼人的房子嘛!

正要转身出去,突然隔壁的偏房里传来咀嚼东西的声音,这次他听清楚了,就是刚才在门外听到的那个声音。

四叔踩着地上的瓦砾慢慢走到偏房破旧的门框后面,这时咀嚼声戞然而止,显然是在静静等待他的进入。他感觉到危险的意味,但好奇心又不可遏制地迫使他向那间屋子里迈出了一步。

四叔的手电光缓缓从门外移了进来,他的半边身体也跟着慢慢挪挪进了门框。一切都显得那么的小心翼翼,因为他不知道接下来会看到什么太过骇人的场景,他怕一不小心把自己吓晕过去。

终于,四叔缓缓探进来半个脑袋,他在手电光的照耀下朝这间偏屋室内扫视了一眼,骇人的一幕顿时令他倒抽了一口凉气。

他看到炕上面密密麻麻地摆满了死老鼠,是那种体型特别巨大的毛皮灰白色的老鼠,而那个怪邻居此刻正蹲在这堆鼠尸中间,两眼圆睁恶狠狠地盯着四叔看着。四叔看到他满脸血污,双手此刻正往嘴巴里使劲塞着一只不停挣扎,“吱吱”乱叫着的巨鼠。

他那件披风已经解开但只遮住了他一半身体,四叔看到从他衣服下摆伸出来一条乌黑粗长的老鼠尾巴。

四叔惨叫一声,转身夺门而出。他一口气跑回了家,躺在床上瑟瑟发抖。

半夜躺在床上,他仍旧惊魂未定地对老婆说着这件事。

“你说看到他长了一条老鼠的尾巴?还吃老鼠?你会不会看错了?”四婶疑惑地问道。虽然她也觉得有点半信半疑,毕竟那个人是个不知底细的怪人。

“千真万确,我看见了,他嘴里正吃着老鼠呢。”

“那么他是一只成了精的老鼠啦?天呐,真有这种怪事呀!真是世界之大呀!”四婶说道,心想这可真是个稀罕事了。

四叔转念一想,说道:“不对呀,那他为什么要吃自己的同类呢?这么残忍!”

四婶想了想,说道:“可能因为他是唯一一只能修成人形的老鼠吧,只要他的同类们没有机会能再修成人形,那么他在人的世界里就能安安稳稳不为人知地活下去,他的身份也不会收到危机,可能这就是他拼命要残杀自己同类的真正原因吧……你说我说的对吗?”

四叔没说话,此刻他闭上眼睑躺在温暖的被窝里,心想:“人类的世界又何尝不是这个样子呀……”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