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摇身一变成菩萨

白先生是个郎中,各种杂症无所不治,还兼接生,是方圆几十里不可缺少的人物,所以大家都尊称他为“先生”。

这天傍晚时候,白先生和妻子在院子里摆下饭菜,拿起筷子正要吃,从外面“噔噔噔”疾步跑进一个汉子来,只见他满头大汗神色惊惶,叫道:“先生、先生,我老婆快要临盆了,可村里的稳婆说是横产,不敢下手,请先生跑一趟!”

白先生一听“啪”地一声拍下筷子站起身,动作麻利地把药囊背在身上,一挥手说:“你家在哪儿?快快带路!”

那汉子一听迟疑了一下,然后为难地吐出三个字:“林子沟。”

正大步流星往外走的白先生一听就定住了身子,他妻子早已面如土色地叫了起来:“林子沟?那地儿去不得,去不得!”

白先生和妻子突然失态是有原因的,原来这林子沟的村口最近出现了个女鬼,每当有人经过时她就布下迷魂阵,让人在白雾里左一圈右一圈地打转,也即民间所说的“鬼打墙”,曾有几个人整整转了一夜,直到第二天早上太陽出来了才走脱身,回到家一场大病差点要了命。有人不信邪,用黑狗血泼、请道士作法,却只是惹得那女鬼更加猖狂,以至于天一黑无人敢走林子沟。

见白先生不挪动步子,那汉子“扑通”一声直挺挺跪了下来,声音嘶哑地说:“先生要是不去,那就死了两条人命!”

白先生一听浑身一颤,然后昂首说道:“自古道‘医者父母心’,如若不去,枉为人也,我这辈子也不会心安的,走!”说完全然不顾身后妻子的苦劝硬拉,和那汉子迈步直奔林子沟而去。

万幸的是此时尚有朦胧光线,所以去的路上并未遇上鬼打墙。到得汉子家中,那产妇已给折腾得死去活来只剩一口气了,母子俩的性命只在须臾之间,白先生火速净了手,毫不耽搁地忙碌起来……

老半天的工夫,随着一声憋屈已久的响亮哭声,一个大胖小子终于出生了,出了一身大汗的白先生这才长嘘一口气:母子平安了!

汉子兴奋得手舞足蹈,正张罗着留白先生吃晚饭,白先生忽然想起一件事来:今晚得为一个邻居用药了。那邻居上了年纪得了哮喘病,一旦喘起来就像拉风箱似的,一个不顺畅就能要了命,平时全靠白先生用药维持着,而今晚那药正好用完,必须及时送上。

人命关天,白先生尽管手足疲软,还是背上药囊要走。汉子苦留,说先生忘了鬼打墙了吗?白先生一听笑了起来,说:“鬼虽可怕,人命更重,要是怕鬼打墙,我连你家都不来了,无论怎样,我必须一试。”

汉子一听只得松了手,又面红耳赤地塞过一只香气扑鼻的熟鸡,说家中没钱,这只熟鸡权当诊资了,先生莫要怪罪。白先生哪里肯收,要汉子给那产后虚弱的产妇吃,汉子惭愧得眼泪都下来了,说:“先生不收,我就无地自容了。”白先生至此实在没法,只好收下。实际上这样的事在他身上发生多次了,他为那些贫苦的病人不知垫过多少药钱哩。

临出门时汉子又递上一把砍柴刀,说:“先生拿着,万一在路上遇着什么东西,也好用它防身。但愿先生不要碰上那鬼打墙,菩萨一定会保佑善人的!”

白先生听了淡然一笑,接过刀转身就走。也不知走了多远,此时四下里漆黑一片,正有点提心吊胆的,“呼”地一声从路旁草丛中跳出一样东西来,一双眼睛忽闪着诡异的绿火,端端正正地拦住白先生的去路。

这一家伙吓得白先生毛骨悚然,再定睛一看是只黑色的野狗,一般说来野狗并不与人为难,今天为何如此?白先生略想一下明白了,肯定是自个儿手中熟鸡的香味引来了野狗。

白先生当即扯下半只熟鸡扔了过去,那野狗张大嘴一口便吞了,吃完却又不走,依旧瞪着那双绿眼拦路。白先生一见苦笑一声,还要扔,忽然多出一个心眼:听说最近光有鸡啊鹅的被东西咬死,莫不就是这野狗作的孽?既如此,为何不趁机除了它?

白先生这么一想,便从药囊中悄悄取出一些麻醉剂倒在那半边熟鸡上,再扔过去,那野狗固然狡猾,又哪里能识破人类的机谋?依旧一口吞下了。

白先生冷眼看着那野狗大嚼着,片刻工夫野狗摇晃起来,显然麻醉药的药性发作了,那畜牲也似乎觉察不妙,转身就跑,只跑了两步终于支撑不住,一头倒了下来。

白先生这才上前,抽出砍柴刀,一刀砍断野狗的脖子,也算是除了一害。

白先生又疾步前行,当走到一片小树林边时,明晃晃的月亮照得四下里亮如白昼,忽听得林子里有女子嘤嘤的哭声,然后,一个红衣大姑娘走了出来。

白先生心里一片透明,知道那东西来了,此时反而不害怕了,开口分外镇静地说道:“你要迷我本也无所谓,可我现在急着救人,人命大如天,还请你高抬贵手!”

那红衣大姑娘一张脸白煞煞的,笑着说:“我倒从没见过有你这么胆大的,好久没有人陪我玩了,你且留下一夜吧。”说着张开双臂,一阵阵白雾从她腋下直喷出来,她这是要设下鬼打墙了。

雾气越来越浓,白先生无计可施心如火燎,突然间大喝一声,拼尽全力把那砍柴刀扔向女鬼,他并不指望这刀能砍死砍伤女鬼破了鬼打墙,只是心内着急,因为有条人命等着他去施救哩。

谁知就在这时意外发生了,那女鬼忽然尖叫一声,刚刚喷出来的浓雾一下子没了,她自个儿也像抽了筋似的瘫痪在地上抽个不停,眼见得身躯越来越小,嘴里恨恨地“吱吱”尖叫着:“你这刀上沾染了什么东西?”

这突生的变故惊得白先生手足无措,听那女鬼挣扎着又说:“只有两样东西混在一起才能降伏我,一是产妇的血,产妇因生了孩子,所以那血的红光特别旺;二是黑野狗的血,一般黑狗的血我并不怕,你这刀上难道……”

白先生一听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他为那产妇接生后因为忙着赶路,连身上沾的产妇的血都没来得及擦洗一下,想不到无意中抹上了砍柴刀,又于机缘巧合中砍死了野狗。

眼前的女鬼惨叫着缩成一团,最终化成一阵灰,不见了。从此以后这儿就再也没有人撞上鬼打墙了,大伙事后都说是菩萨安排了这一连串的巧事。可更多的人说,是白先生不顾个人安危也要救人的善心破了鬼打墙,白先生才是真正的菩萨。是的,一个人要是有了善心,就会理所当然地成为法力无边无所畏惧的菩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