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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5章 信佛的张跃武

转到普通病房一段时间后,侯沧海实在受不了躺在病床上无所事事,动用了些关系,终于成功提前离开医院。

离开医院,侯沧海立刻进入工作状态,第一个要解决的问题便是沧海地产黑河项目第一期销售问题。时值2008年9月,米国次贷危机引发国际性金融危机,国内经济增速快速回落,出口出现负增长,大批农民工返乡,经济面临硬着陆风险。

金融危机在江州房地产的具体表现就是各个房屋销售部基本无人问津,房价下跌,大多数新开工项目停工,土地交易几乎成没有成交案例。黑河项目恰好在这个节骨眼上开始第一期房屋销售。在黑河项目动工前,销售公司搞了一些没有约束性的意向性登记,当时情况很不错,明确有意向性登记几乎达到四分之三。512大地震以后,黑河项目主动提高了抗震标准,广泛宣传以后,意向性登记已经超出一期总量。当时大家都很乐观,谁也没有料想到情况如此严重,房地产市场几乎结冰。

侯沧海召开总监以上会议,研究一期房屋销售策略。销售策略的关键是价格,对于价格有两派截然不同的意见。

第一派意见以宁礼群为首,建议和江州其他房地产项目一样,下浮百分之四十,与当前平均房价接近,这样不会亏损,就是少赚钱点,最关键是利于销售。宁礼群的态度很明确,企业要以现金为王,要想办法尽量变现。他对前途比较悲观,无法判断金融危机持续多久,也有可能最后越来越严重,对于集团来说,最怕资金链断裂,宁愿少赚钱,也要维持现金流。

第二派意见是杨定和为首。陈杰出事后,杨定和便正式主持黑河项目。他认为黑河项目有几个优势,一是地理位置佳,将是江州新的交通中心,将来必然是人气最旺的地方;二是建筑质量好,楼盘整体设计佳,在整个江州算是第一流的;三是金融危机总会过去,现在房价卖得低,不仅要吃大亏,对第二期销售也会有不良影响。

听完两方意见后,侯沧海谈了自己的意见:要对项目前景进行判断,不能就项目而论项止,必须得正确理解国情。米国是两党轮流执政,象党政策,驴党说推翻就推翻,说甩锅就甩锅。我国政府看起来权利大,实则责任更大,类似于无限责任政府。有了这个前提,国内肯定会适时推出政策,必要时会采取重大刺激性政策,出口,投资,消费是推动经济发展的三驾马车。当前国际形势不好,出口肯定没戏,消费形势大家也看到,不是一天能启动,你们换位思考,要想经济不下滑,保持就业,有什么招数,出口和消费暂时都不行,加大投资是必然选择。加大投资肯定最看重基础设施建设,这对我们极其有利。我支持定和书记的意见,不能降价销售,甚至还要适当提高售价,保持黑河项目高贵形象。

一些实力不够的地产商被迫降价销售,或者搞很多促销活动来变相降价,这都是没有办法的举动。侯沧海做出这个决定是有底气的,有三个理由,一是沧兰万金系列产品恢复正常,销售稳定,现金充足;二是有华魏集团融资和内部集资;三是从股市里赚来的1个亿还没有启用。

正是由这个底气,侯沧海敢于稳住阵脚。

会议结束以后,侯沧海联系了海强市长秘书,约定中午共进午餐,地点在市政府招待所。侯沧海准时到达市政府招待所。下班过了二十分钟,海强走进包间,道:“下午要到省里开会,中午只能在这里边吃边聊。”

海强市长很看重侯沧海,若是一般人约见,肯定会排在省里会议之后。

见面之后,两人相对而坐。海强市长询问了侯沧海身体恢复情况,没有提丁老熊以及一大恶人。

闲聊几句,海强迅速切入主题,问道:“企业情况怎么样?”

侯沧海道:“目前解决了沧兰万金中毒案,影响消除比起预料中要慢一些,大约呈W型吧。”

海强点头道:“快消品主要市场在国内,价格不高,不太会受金融危机影响。当前出口受到重创,市内丝绸行业出口影响比较大,还有江通机械的产品遭受好几起对方违约。除此之外,我市煤炭和房地产企业受影响比较大。”

侯沧海道:“江州银行对房地产几乎就断了粮,集团完成了第一期工程,第二期工程和酒店无法融资,没有办法动工。第一期工作恰好到了销售期,市场价格太低,我们决定不降价。我直觉大形式会有变化,若没有大政策,经济恶化下去,会影响民生。”

海强竖了拇指,道:“你的直觉很准确。我听到一些内部吹风,与你的判断接近。一般情况下,大政策出台前都要选择两、三个省或重要地区进行试点,成功则向全国推广,不成功,则慢慢纠正。能进行试点,与我国地理空间大、区域发展不平衡有巨大关系,能让我们变不利因素为有利因素。在某些特殊情况,比如要应对国际国内重大变化时,没有办法试点,就会在某些高层会议上提前吹风,比如省部级党校班之类,或者在重在报纸上发表理论文章。最近在一些国家重要理论期刊,已经大量讨论当年凯恩斯主义的利弊,我觉得这是一个信号,国家会加大投资,用投资来拉动经济。”

侯沧海道:“具体在什么时间点?时间点太重要,很多企业撑不到利好就会资金链断裂。另一个就是规模有多大?”

海强道:“规模多大,无法估计,但是时间点比较容易判断,结合理论探讨,以及一些吹风会透露出来的微小信息,我个人觉得是在今年之内,最迟不会超过明年春节,国家有大动作。你得有信心,最困难的时期都坚持了下来,寒冬就要过去,春天不会太远。”

海强的观点与自己的观点不谋而合,这让侯沧海信心更足。回到工业园以后,他将几个总裁聚集起来再开会,研究对策。

会议结束以后,侯沧海和张小兰一起前往省城南州,找到专案组孟辉,想见一见岳父。专案组成立最初目标是针对王沟惨案,后来逐渐发生变化,主要目标是对付一大恶人团伙,一大恶人团伙主要据点都在山南,因此专案组主体转移南州,以便于侦察。至于起诉和审判,则安排在一大恶人团伙没有开展活动的地方。

孟辉同意了侯沧海的要求,准许侯沧海和张小兰与张跃武见面。张跃武主要的问题就是非法持枪,没有参加其他犯罪活动,只不过此案件与一大恶人团伙有牵连,所以凡是要见面,还必须得专案组同意。

在看守所见到张跃武时,侯沧海和张小兰很默契地对望一眼。在两人事先想像中,被关进看守所有可能判刑的张跃武肯定非常颓唐,精神憔悴,骨瘦如柴,充满悲伤和绝望。事实上,张跃武明显胖了起来,脸颊红润,头发虽然全白,白如银丝,配上红润脸色,看起来就不显颓唐,有一种另类气质。

张小兰下意识觉得父亲是虚胖,坐下来仔细瞧了瞧,父亲是真胖了,不是虚胖。

张跃武乐呵呵地道:“不用惊讶了,如今看守所不打人不骂人,我没有受虐待。乌家完蛋了,李清明被打死了,我悬在九天云外的心收了回来,以前在矿上,天天担心一大恶人派人绑架家人,天天担心遭暗算,丢了性命,所以我去买枪,防身,壮胆。现在天下太平了,专案组里还有侯子的好朋友,我在看守所里吃得香睡得着,长胖是很自然的。判缓刑最好,就算被判了实刑,我也觉得无所谓。经历过天天面临死亡危险的人,能获得平安,就是天下最幸福的事情。”

侯沧海道:“我跟雀湖杨律师一直在商量,争取缓刑,一是没有严重后果,二是迫于无奈,事出有因。”

张跃武问道:“马文昌是怎么处理的?”

侯沧海顿了顿,道:“马文昌没有处理。”

张跃武吃惊地道:“怎么会没有处理?当年就是他勾结一大恶人来抢跃武煤矿,和我们打了好多架,也有枪。”

侯沧海道:“马文昌把所有责任都推给了李清明,坚称自己是受害者,是受到一大恶人团伙胁迫,很多行为都不得己。开枪的人都是李清明的人,在东水煤矿放炸药的也是李清明的人。”

李清明若是不死,马文昌自然脱不了干系。但是李清明这个关键人物死了,马文昌这个老江湖顺势就将所有事情推到了李清明身上。

最核心之事便是爆炸案,此事是李清明手下操作,但是李清明不懂煤矿,没有马文昌协助,无法精确制造爆炸案。滋事重大,为了减少泄露的可能性,越少人知道越好,马文昌制定了详细方案,单独交给李清明。李清明根据这个方案,安排两个手下进井操作。

专案组思路很明确:从常理来说,矿井复杂,此事若没有马文昌方面大力配合,李清明办不成这事。

但是,李清明已经死了,爆炸案具体操作者确实与马文昌没有直接联系,只有一个不明身份的人带路。此人是谁,爆炸案操作者也说不清楚。专案组明知马文昌说话有假,却无法形成证据链条。

马文昌很谨慎,嗅到形势不对后,给了一笔钱,将带路的一个煤矿班组长送走。谁料天有不测风云,这个直接参加的煤矿班组长居然在回岭东老家过程中出了车祸,客车与一辆油料车相撞,引发大火,死伤惨重。

马文昌得知此事,笑得合不拢嘴巴。

一大恶人倒台后,专案组挖出很多烂事,好些大小保护伞被拨出。马文昌算是很幸运地逃过一难,在后来煤炭价格持续上升后,赚了大钱,与侯沧海一起成为山南省十佳企业家。

很多年以后,马文昌所经营的煤矿发生瓦斯爆炸,颇多死伤。马文昌是第一责任人,为了此事与该矿矿长一起锒铛入狱。

该矿矿长为了立功,主动揭发马文昌和一大恶人团伙有勾结。作为当年的副矿长,马文昌的事情不能完全瞒住这个副手。副手讲了当年矿上发现自己的矿井与东水煤矿矿井有小连接点后,马文昌不仅没有封住这个连接点,还有意扩大,直至挖出一个能通行的小洞。

孟辉亲自带队到高州,再次侦查此事。经过多番较量,马文昌承认受李清明胁持,为其爆炸案提供了方便,但是坚持不承认参加爆炸案。

入狱两年后,马文昌患上严重糖尿病,生活完全不能自理。从监狱出来,他双眼失明,双腿截肢,死得非常凄惨。这是后话,在此暂且不提。

此时在看守所里,侯沧海和张跃武都猜不到马文昌的最后结局。

张跃武对马文昌居然能够逃脱制裁而耿耿于怀,叹息几声后,道:“马文昌的事情我不管了,我有一个想法得和兰花花和侯子商量。进看守所以后,我想透了很多问题,读了些佛学,不想再干煤矿了。我保留煤矿集团的百分之二十股份,其他的送给你们。从此我就当甩手掌柜,从监狱出来以后,先到米国看一看张小汉,然后周游世界,过一过自己想过的日子。”

张小兰道:“爸,你把烫手山芋交给我们了。”

“经过这些年,我真是心力憔悴,无心在江湖打拼。我从此学佛,皈依佛门。兰花花,你们两人一定要满足爸爸这个愿望。”张跃武又道:“我这辈子没有服过人,更别提小辈了,但是,我现在不得不服侯子,侯子比爸要强得多,将煤矿交给他,我放心。”

侯沧海道:“我今天和海强市长讨论过国内应对金融危机的方法,国家有可能很快就要增加投资,煤炭价格延续前几年的涨势应该没有大问题。”

张跃武取出一本小册子,道:“我现在只想读一读多心经啊这些佛经,就算煤炭涨上天,我也没有兴趣,何况,我还占有百分之二十的股份,煤炭真要涨上天,我也有不少收入。人不能贪心,再有钱的人也不过睡一张床,吃一碗饭,以前别人说起此事,我不明白,现在,我才真是想明白了。”

离开看守所,张小兰明显松了口气,父亲眼前状态比自己想象得好。可是,爸爸将煤炭集团这个烫手山芋交给丈夫,如果形势不如预料中发展,这个烫手山芋还真不好弄。

张小兰道:“接不接?”

侯沧海道:“接。没有任何理由放任煤矿垮下去,这可是你爸一生心血。而且,我有信心。”

张小兰道:“会不会拖累沧海集团?”

侯沧海挽住张小兰细腰,道:“就算不接,我们能眼看着跃武集团垮掉?你爸如此安排,是他看透了人生,也是现实需要。”

张小兰将头靠在侯沧海肩上,觉得这个肩膀异常踏实。她想到熊小梅,为自己庆幸,也为熊小梅惋惜。刚上车,她忽然闻到一股异味,捂着嘴,赶紧下车,呕吐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