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萨布里娅

贝阿特莉丝平卧在安乐躺椅上。过一会儿,装殓师会将她带走。

颓丧顿生。几个月过去了。我放下了武器。

我曾如痴如狂地想解放贝阿特莉丝。

当她舞姿翩跹的时候,她使我晕头转向;后来,尽管她双腿伤痕累累,我却一直拉她站着。我们的旋律是否曾经合拍过?

在这场疯狂的赛跑中,我不懂得让自己配合她力不能支的步调。

*

这天早上,就像每天早上那样,一个年轻的护工来照料我两小时。今天这位,我不认识她。她说她叫萨布里娅——在阿拉伯语中是“耐心”的意思。她的年龄和我初识时的贝阿特莉丝一般大。我把她和她混淆了。不过,她是棕色的头发,一双杏眼,甜美、柔和的眼神放出黑色的光芒。她是黄褐色的皮肤,就像杏仁的颜色,触碰上去像桃子一样。

我每天早上等着她。当我听到她来的时候,我合上眼皮。我任由她打开我因为哀恸和失眠而发红的双眼。她这样做了几个月。

她给我剃须;她的脸贴在我的脸旁边。我闭上眼睛,精神集中在她的一双纤手上,这双手使我从前一夜的抽搐中放松。她的香水味使我沉醉;我喜欢她在我身旁一直待到我入睡。

“哪天你对我说你有点儿爱慕我吧。过来一点,我想对你说点儿事。”

“不,我知道你要说什么。”

“来吧,萨布里娅,来,萨布里娅。哪天你对我说你有点儿爱上我了。带着你那淡淡的微笑。你要走了?不,萨布里娅,再给我一根烟,再待三分钟,求你了,萨布里娅。”

“不,我要走了,我还有别的病人。”

“萨布里娅,求你,再来个吻吧。我想在你耳朵后面再来一下。”

“不,不要到耳朵后面,这让我太痒了,就在脸上吧。”

她倾下身体靠在我身上。一种美妙的、带着香水气息的享受感。她对我说她有二十种香水。我没觉察出任何区别,始终是同一种味道。

“如果你有点儿爱我,你要对我说啊。”

“好的,我会向你表示的。”

她满面笑容地走开。

“我给你打电话。”

“哦!萨布里娅,请你把所有的灯都关了。”

我驯服了她。常常,在她空闲的时间里,她就陪着我。她盘腿坐在床上,娇小袅娜。我对她说贝阿特莉丝,说她面对着的这个生命。我掩饰住她在我内心激起的不安。当她说话的时候,我只看得到她那多纹的双唇、白亮的牙齿和俏皮的舌头。我想象她在吻我;我做着梦。

一天晚上,我请她在巴黎的一家时尚餐厅吃晚饭。她的母亲陪她来了。两个女人都穿得非常隆重;萨布里娅穿着身黄色套裙,她那闪亮的黑发向后盘起。我第一次看到她双膝的曲线。她的母亲萨阿迪亚,则罩着些镶着金边绝大部分为红色、橙色的华贵衣料。她们带着好奇,看着这个对她们来说陌生的传媒化世界。萨阿迪亚什么话也不说。我与萨布里娅互说着些惯常的柔情蜜语。她将她盛着可乐的杯子放到嘴唇上。我身体向后定在轮椅里,语调不变地问她:“萨布里娅,你愿意嫁给我吗?”她身子扑到餐具上,满脸涨得通红。我觉察到一些泪水。萨阿迪亚询问她;她没有回答。我将永远得不到回答。

萨阿迪亚请我去她们的小公寓里吃晚饭,这是在十五区一个居民区的中心位置。阿伯代尔动员了所有在院子里闲逛的青少年,让他们帮他将我一直带到狭窄的电梯;凭借他双臂的力量,他使我一直竖立在笼子里。走出电梯还要再爬一个半层楼梯,我贴在他身上,就像是个脱了线的木偶。他把我举上了最后一层,在一个堆满坐垫的小房间里松手将我放下,屋子里电视机一直开着。萨布里娅在准备荤杂烩;萨阿迪亚坐到我的身旁。她不停地跟我闲聊;突然,她打断我的话,说了句:“您知道,波佐先生,几个月前,我看到她很幸福地回家。她对我说她恋爱了。”听到这话,我差点试着想挺身站起来。

我保持着沉默。有一天,她对她母亲说了这些,她很开心。能被某个人爱上使她惊喜。也许,在某天的这次小坦白里,还保留着些什么呢?萨阿迪亚讲述着她们国家的传统,母亲是要跟着女儿进新家的。萨布里娅以她惯常的顽皮打断了她:“妈妈,够了!”她戴着金项链的脖子俯到我面前。一晚上气氛活跃。在晚餐后,我建议萨布里娅出去逛逛。在巴黎夜色的无声无息中,我带着她坐在我的电动轮椅里,沿着几无人迹的大街前行。她横坐着,坐在我的膝盖上;她的左手温柔地挽在我的脖子上,她的头发在我的脸上抚挲。我用下巴气宇轩昂地驾着我的战车,车灯都被打开,在马路当中前行。她笑着,并为我歌唱。对于我的梦却只字不提。我轻声地向她说着柔情蜜语:“我是多么喜欢你从游泳池出来后那自然的鬈发,你不喜欢它,因为你觉得自己的外貌太带异国风情了。你意识到没有,你每天要花一个小时把头发盘到后面?当然,这样会显出你的脸来,不过还是就让这些鬈发垂下来吧。是的,我看得很清楚,你有个小得可怜的胸脯,还有个平坦的臀部;但这配你非常好。你的长裤很能显出身材。我看到你圆润的膝盖,你绕在我头上的胳膊,我感觉到那种温柔……”她放声大笑着打断了我,此时一辆汽车正绕过我们向前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