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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情,漏在指尖的沙

不好的出身和家庭,让袁隆平心底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声“爱情,你在哪里”的呼喊。

可是树林内,虚幻的小提琴声中,长不出真实的爱情,飞动的琴弓,引不来姑娘们的瞩目。衣冠楚楚,相貌堂堂,真的是爱情的基础?出身清白,家境富有,难道就是爱情必备的土壤?可惜,这一切袁隆平都不具备,他具备的雄心壮志、才情渊博都深藏在心里,那是一座巨大的所罗门王的宝藏,那个探宝的姑娘,那个知道开门暗语的公主,你在哪里?你还是坐着南瓜马车,穿着闪亮的水晶鞋,赶快出现吧!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那个像云一样轻、水一样柔的女子,你究竟在哪里?袁隆平的另外一半,你究竟在何方?袁隆平不禁一次次地追问,可是得到的回答却是:天空寥落、山岳静肃,原野被霜,沅水流长……

袁隆平的“恋爱史”最早可以追溯到1956年,这一年,他曾经被派到黔阳的一所中学去代课,因为袁隆平学识渊博,性格随和,一位年轻的女化学教师向他偷偷地射出了丘比特的爱神之箭。

袁隆平和这个女化学教师谈了三年的恋爱,然而,那个女化学教师还是跟别人结婚了。袁隆平在杂交水稻领域捷报频传后,这个女化学教师曾经说过“一失足成千古恨”。可是,在那个时代,很多美好的爱情都成了政治的牺牲品。好在袁隆平心胸宽广,是一个善于避开世俗的纷扰、勤于专注自己事业的实干家。否则在那段灰暗的岁月里,他真不知道该如何坚持了。

袁隆平的父亲曾经做过国民政府的高官,自然是影响了袁隆平,在接下来的1957年的反右派斗争中,说话直爽、不懂政治、不知道保护自己的袁隆平被内定为中右。

这一天傍晚,心情沉闷的袁隆平站在学校校园的樟树林中,他肩膀上夹着小提琴,右手中琴弓挥动,拉响了马斯奈的歌剧《泰伊思》中的沉思曲。这首哀婉的小提琴曲又称为“泰伊思冥想曲”,这首曲子虽然结构简单,但里面饱含的忧伤情绪,能让听到琴声的人,无不为之动容。

深秋老树落叶飘,琴曲忧伤沅水流。袁隆平拉完了这首小提琴曲,他的心还沉浸在起伏的琴声中,曹延科老师从林外的小路走了过来。

曹老师是湖南人,他早袁隆平两年来到安江农校,现在和袁隆平同在一个教研室,因为生得慈眉善目,白白胖胖,于是大家都管他叫“曹胖公”。

曹胖公平时和袁隆平是无话不谈的好友。这天食堂的稀饭稀得都能映出人影,根本填不饱肚子,曹胖公的爱人无奈之下只得利用业余时间,采来了一篮子艾叶,然后捣烂掺入米粉,蒸出了一锅艾叶粑粑,他找袁隆平去试尝他爱人的手艺。袁隆平身体消瘦,早就露出了营养不良的迹象,而且又遭到了失恋的打击,曹胖公也怕袁隆平想不开,找他吃艾叶粑粑也是为了安抚他。

袁隆平听曹胖公讲完了他的担心,呵呵一笑:“曹老师,你净为我乱操心,我小时候吞过钉子,顶着日军飞机扫射投弹去嘉陵江中游泳,这点小事儿哪能打击倒我,不过嫂子的艾叶粑粑,我是一定要吃的!”

袁隆平小时候确实有一个淘气的“小马驹”的绰号,他弄坏过婆婆的水烟袋,砸坏过婆婆家床下的荞麦坛子,并弄了一头一脸的荞麦面粉。小隆平看到木匠将铁钉叼在嘴里,他以为很好玩,就照样学样,叼着钉子,翻起跟斗,可是却将一枚尖利的钉子吞到了肚子里……袁隆平顶着日军飞机扫射投弹去嘉陵江中游泳,后来被父亲一顿胖揍的事情曹胖公也早就听袁隆平说过。曹胖公一看袁隆平面对失恋的打击并没有消沉和颓唐,他笑道:“我早就知道失恋对你不算个事儿嘛!”

袁隆平今天的琴声中之所以充满忧伤和哀婉的情绪,是因为他在沅水的岸边看到了一具饿殍……曹胖公伸手挡住了袁隆平的嘴巴,他往林外看了看,一见没人,这才压低声音说:“隆平,这种事情,还是少说为妙!”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出了树林,袁隆平告诉曹胖公,他看到饿殍,回来后就做了一个梦,他梦见自己培育的稻种成功了,那稻种种在地里,水稻长得跟高粱一样高,穗子像扫把那么长,颗粒像花生米那么大……这世上再也没有饥饿,处处都是一张张笑脸。

曹胖公明白袁隆平的意思,袁隆平是想尽快培育出“杂交水稻”。可是,对于研制杂交水稻,曹胖公却没有多大信心,美国哈佛大学的教科书《遗传学原理》中明确写道:“稻麦等自花授粉作物,自交不退化,杂交无优势……”袁隆平一个农校的老师,他竟要向遗传学的权威挑战,竟要向“杂交水稻”这一世界级的高难课题发起冲刺,这岂不是自不量力,在做一件蚍蜉撼大树的傻事儿吗?

困难只能吓倒懦夫懒汉,胜利永远属于敢于攀登科学高峰的人。暂时的困难和失败对于袁隆平来说,只是头顶的云,淡淡飘走;耳边的风,轻轻吹过;眼前的雾,悄悄散去……对于意志不坚定的人来说,困难是绊马索,是绊脚石。袁隆平有办法将绊马索变成通天绳,将绊脚石变成迈向胜利的台阶。

曹胖公的家虽然是低矮的小平房,可是他爱人蒸出的艾叶粑粑味道确实很好,吃到嘴里,先有一点艾叶所特有的苦味,可是苦味过后,嘴里就有了一种特有的甘甜。

袁隆平饱吃了一顿艾叶粑粑,曹胖公的爱人告诉他,在她们黔阳针织厂有个姓史的姑娘,两个人是好朋友,她想将史姑娘介绍给袁隆平。

袁隆平连声感谢曹胖公爱人给自己当红娘的好意,可是一出曹家便将这事忘到了耳前脖子后。三天过去,曹胖公一脸急切地在实验田中找到了袁隆平,说:“袁老师,你快上来,人家史姑娘在我家等着你呢!”

袁隆平虽然对这种拉郎配似的相亲不赞同,但曹胖公夫妻俩的好意他却不能不领。袁隆平上了田埂,回到单身宿舍,东找西翻,也没找到一身像样的衣服,最后袁隆平随手穿了一件皱巴巴的蓝哔叽长裤,上身套了一件紧绷绷的毛料中山装,衣冠不整地出现在曹胖公的家里。

纺织厂在20世经60年代可是一个好单位。史姑娘虽然没有多少文化,但人却长得漂亮。曹胖公的爱人在给史姑娘提亲的时候一个劲儿地夸袁隆平好,说袁隆平是个很有前途的育种专家,目前正进行着一项非常了不起的“杂交水稻”的实验,经过曹胖公爱人的介绍,史姑娘的脑海里已经出现了一位衣冠楚楚、风度翩翩、骑着白马的英俊王子的形象。

可是,当她看到皮肤被阳光晒得黝黑,穿着皱皱巴巴的衣服,浑身上下散发着泥土味道的袁隆平时,不由得大失所望,心也是一下子掉到了凉水缸中。

不用猜想,袁隆平的这一次相亲以失败告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