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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节

  你我姐妹一场,即便是有误会有恩仇,也比别个亲。你是我的姐姐,今日是,明日是,永远都是......”

  素语惊诧:“你怎么知道......”

  锦言不再言语,转身时泪流满面,纤弱背影,寂寞而去。

  她不知,一入永宁宫便颠覆了她的命运,令她身陷巨大的漩涡之中,任她如何挣扎,也无济于事。宫斗,斗得过她人,斗不过自己。

  次日凌晨,锦言还在收拾自己的衣物,兰舟敲门进来,给锦言端来一碗长寿面,说道:“这是皇后娘娘吩咐小厨房给你做的,她说今日是你的生辰......”

  锦言心里一热,接过来吃了几口,却再也吃不下去,如鲠在喉。素语啊素语,你明知你我情分已疏,你也断不会放过我,现在这般举动又是为何呢?锦言苦笑,将那碗长寿面放在桌上,说道:“你回去对皇后娘娘说,就说燕瑾谢她,要她好生珍重。”

  兰舟见状,拉住她道:“兰舟知道你要去永宁宫。太后一向用人疑人,她这么抬举你,怕是另有深意,你可要小心。”

  锦言也回她一句:“兰舟,那你还要继续为太后效力吗?”

  兰舟凄然一笑:“你果然什么都知道,这自然也瞒不过皇后娘娘了,那她为什么不除去我呢?”

  “这也不难理解。她与太后势力悬殊,更不想锋芒毕露,等哪一日她羽翼丰满,可以与太后分庭抗礼之时,你以为你能逃出生天?”

  兰舟面色苍白。锦言知道她也想明白了这个道理,说道:“你是惠婕妤的妹妹......”

  “你已经猜到了这一层,怎么会猜不出这个事实?就别来取笑我了!惠婕妤是有个妹妹在宫中,却不是我。”说罢,迅速转身离开了。

  锦言挽着包裹进了永宁宫,苏姑姑引她去大殿上给太后请安。今时今日,太后见到燕瑾已是别有一番见解,她自觉将锦言从洪水猛兽般的素语身边救出,就是锦言的恩人了,而锦言对其感激不尽也应该是自然的。

  “你终于回到哀家身边了。你的事情,哀家已经听说了。放心,一切由哀家给你做主。”太后慈祥地笑道,眉目和蔼。

  锦言不解,朝苏姑姑看去。苏姑姑笑道:“太后已经得知,你根本不是闻府的丫鬟......”

  锦言大惊,一时之间懵了一般。

  苏姑姑兀自说道:“你是闻家的庶女,对吗?肯定是皇后自恃嫡女身份,一向在闻家张扬跋扈惯了,进了宫里也忘不了作践你呢。如今一切都过去了,太后她老人家打心眼里喜欢你,会给你做主的。燕瑾,你的好日子就要来了!”

  锦言伏在地上,只觉得冷汗淋漓,后背已是汗透了,身子不停打战,又暗自庆幸太后还未得知最终的真相。

  正说这话,有宫人来报苏渔阳苏太医求见。

  太后准了苏渔阳进来。苏姑姑正要将事一一道来,太后轻轻咳了一声,苏姑姑会过意来,马上吩咐锦言先下去休息了。

  苏姑姑还是安排锦言住进了临湖的那间屋子。绣架仍在,锦言将自己的衣物放置妥当,太后赏的玉佛珠就放在箱底,而赵荣华临死前交给自己的佛珠粒,与太后赏赐的放在一起,思考再三觉得不妥,可是一时寻不着妥善安置之处,便顺手藏子了自己身上。她哪里料到,正是这个无意间的举动,恰好躲过了苏姑姑的搜查。

  苏姑姑在锦言的房间里没有搜到佛珠粒,惊慌失措,回禀了太后。太后喝下了苏渔阳熬制的药,说道:“不要声张,命人暗暗寻找那颗佛珠粒。”

  “太后,您喝下这药,是不是好些了?奴婢瞧这苏渔阳谈吐有度,医术高明,如果太后能笼络住他,也不失是个得力的人才呢。”

  太后却不以为然:“苏辣子,谈起用人之说,你就差得远了。像苏渔阳这样的人自视甚高,一向信奉孔孟之道又不贪钱财,让他们去给妃嫔下药流胎或者害人性命,一来大材小用,二来他们也不屑为之。对待这些人,就要以礼相待。”

  “太后高明!所以太后明知赵太医是个小人,却也留了他一条性命,对吗?”

  太后只笑不语,许久才说道:“那温妃怕也是快了吧,就让哀家再送她一程吧......”

  太后将锦言要到了永宁宫,两天了却并未传见她。都说太后身子不适,苏太医每日里过来请脉用针。

  锦言闲来无事,便在绣架上绷好一块上好的白色锦缎,手头还余了些绿色的丝线,就用绿线绣了几株青竹,意境深远。锦言犹嫌不足,心思一动,去包裹里找出那日皇上撕碎的字片来,黯然失神。

  第三日晌午,锦言因为昨夜忙于刺绣,并未安睡,正要趁着晌午歇上一歇,便见苏姑姑过来找自己去见太后。

  锦言忙梳理了下头发,临走时,又想起什么似的,拿过一件衣服来盖在绣架上,这才跟着苏姑姑出了门。

  太后今儿个没歇,喝了药后,只是靠在塌上闭目养神,看见锦言进来,笑道:“今儿个要你来,也没有别的事,哀家听说温妃身子不适,她怀着龙嗣,哀家不放心,你代哀家去看看,果真是不好呢,就回来知会一声,如果只是她邀宠的借口,也就罢了。”

  锦言心里疑惑,却不敢问,身后跟着两名宫女,抬了一个食盒,往惊鸿殿去了。

  因为是太后的懿旨,温妃不敢不从命,拣了几块点心吃下,算是应了景。那绿屏恼恨锦言在澄瑞宫的讽刺,竟连茶叶不奉上。

  温妃却对锦言十分客气,冲绿屏喝道:“贱婢,还不快些奉上茶?本妃还没死呢,你就这么吃里爬外,不把本妃放在眼里了?”

  绿屏忙说不敢,随即狠狠瞪了锦言一眼,转身去斟茶。

  温妃有些悲凉,笑道:“谁能想到,我知晓了你的身世,将你从兰若轩丽贵人那里要出来,到最后还是这种局面?我成了妃,却活不过几日了。我也想开了,即便这样,我死也要死得体面,决不让别人有可乘之机。”

  锦言一时摸不透她话里的意思,可是却没有放过另一层玄机,问道:“温妃娘娘是怎么知晓我闻家隐秘的?还请娘娘告知。”

  温妃不置可否地笑道:“休得提起这个人,即便知道是谁了,你也没有办法的。”

  锦言却不肯轻易放弃,追问道:“难道此人与逼死赵荣华娘娘的人,竟是同一个?”

  温妃未来得及回答,呼吸却不匀了,抚着胸口喘不上气来,两眼一翻似要晕过去。锦言大惊,急忙叫人,并用手掐她的人中。温妃悠悠醒转过来,抓着锦言的手,说道:“救我父性命!我枕下有书信,你拿去......”

  闻声赶来的绿屏手中的茶盏跌落在地上,茶渍碎片满地,大声惊呼:“来人呀,娘娘被人害死了,娘娘被人害死了......”

  话音刚落,已有侍卫将锦言扣了起来。断气前,温妃用手指指着锦言,吐了一口血,还是香消玉损了。

  十五:唯有相拘意

  任锦言如何挣扎也无济于事,绿屏一口咬定是她害死了温妃,侍卫们不敢怠慢,早已有人将此事回禀了太后和皇上。

  皇上从朝元殿赶过来,看见温妃死不瞑目,眼睛犹睁着,嘴角溢出鲜血,便用手为她轻轻合上眼睛,不忍再看。李朝海命人将温妃的尸身安置妥当。

  皇上目光呆滞,失声说道:“朕的骨肉......就这样没了?”

  绿屏膝行向前,哭着说道:“皇上,绿屏该死,绿屏转身去倒茶的工夫,娘娘就被她给害死了!”

  锦言冷眼看着绿屏,说道:“你如何知道温妃娘娘是被我害死的?”

  “你来的时候,娘娘还是好好地,原本还说今儿个身子舒坦了些,要去御花园走走,不过就是吃了你带来的几块点心......”

  锦言喝道:“绿屏,你不要红口白牙乱说话!难道是想说这点心有毒?你可知这点心是谁赏给温妃娘娘的?”

  皇上瞪着锦言,目光冷冽而阴狠:“朕不管是何人赏赐,也知道这里面你脱不了干系!你说,你为什么要害死静容?你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地来挑衅朕的权威?难道真的以为朕不舍得杀你吗?”

  锦言本已是惊魂未定,听了皇上冷酷无情之话,反而被激得满腔怒火,怒极反笑:“好,好!您既然不肯信我,不如杀了我好了!”

  皇上紧紧盯着她,用手捏住她的下巴,力道之大锦言差点惊呼出声:“你拒绝朕,朕只当你不是媚俗女子,可是你一再加害朕的爱妃,甚至连她怀着朕的骨血也不顾惜,整个后宫谁又及得上你心狠手辣?留你性命也是一害,罢了,罢了,只当朕错爱你一场。”说罢,他似是下定了决心一般,低声喝,“李朝海,将她就地处决,也算是安慰静容在天之灵。”

  锦言悲痛欲绝,霎时间只觉得犹如万箭穿心,浑身颤抖,强子笑道:“谢皇上恩赐。”

  李朝海对锦言早已暗藏杀心,只苦于没有机会,这下得了皇上旨意,忙吩咐侍卫上前。就在此时,只听有人急切地喝道:“住手!”

  来人正是素语。她喝退了侍卫,不慌不忙走进大殿之上,说道:“皇上,这案子还有诸多疑点,不查清楚就杀了她,岂不是多一个冤魂?温妃已经冤死,难道你忍心见她也冤死,还是死在陛下的手上?”

  皇上有些动摇,转头去看锦言时,只见她咬牙含泪倔强地抬头看天花板,没有丝毫求饶之色。

  皇上怒火又起,吼道:“如今人证物证均在,哪里冤了她?”

  素语冷哼一声:“人证?不过是这个贫嘴恶舌的丫头,怎么能信她一面之词?至于物证嘛,别说还没令太医查验,即便查验出有毒,这些点心可都是太后的赏赐呀。”

  皇上也渐迟疑,既痛惜温妃之死,又暗恨锦言不向自己服软。李朝海深知皇上的秉性,怕他心软松开,随即进言:“皇上,事情未查清之前,不如将她先遣往留痕室,听候发落。等真相大白之时,另作处置。”

  皇上不耐烦,挥挥手算是应了,随即让众人都跪安,他要独自留在惊鸿殿静一静。

  李朝海阴险地一笑,心道:只要你进了留痕室,我断不能让你活着出来!

  而素语看眼下保住了锦言一命,再与皇上争执,只怕前功尽弃,只好带着兰舟回了澄瑞宫,又命福全去留痕室打点,务必让锦言少吃些苦头。

  福全是从留痕室出来的,深知留痕室那些折磨人的手段,当下不敢耽搁,带了好些银两而去。

  永宁宫内,苏姑姑急忙向太后回禀了此事,太后仿佛早已胸有成竹,说道:“也罢,就让她在留痕室多吃些苦头,出来以后,方能好好忠心于哀家。你去给留痕室的管事说,叫他千万不要下死手,也不要破了相。”

  苏姑姑迟疑道:“皇后正命苏渔阳查太后赏赐给温妃的点心呢,看样子皇上也是准了的......”

  “怕什么?谁告诉你那点心有毒?就让他们查去吧,查不出来,哀家倒要看他们如何给哀家一个交代。”太后不以为意,事情可都在她的掌控之中。

  苏姑姑恭维道:“太后这一石四鸟之计真是高明,奴婢就是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来。”

  太后眼神陡然变得凌厉,语气却仍然平和:“你倒是给哀家说说,哪一石四鸟之计呀?”

  苏姑姑侃侃说来,似有卖弄又似有讨好之意:“这其一就是将燕瑾置于死地,等她心灰意懒之时,再将她救出,她自然会对太后感恩戴德。这其二借刀杀人,除掉温妃,令皇后无法胁迫温时运,绝了锦亲王粮草后援。其三,震慑后宫,令后宫妃嫔不敢轻易生事,也令太后少一些烦恼。这其四就是离间皇后和燕瑾,令其姐妹反目成仇,势如水火,太后才好借助燕瑾之力除掉皇后。”

  说完,苏姑姑洋洋得意,抬头去看太后。太后神色骤变,喝道:“苏辣子,别怪哀家没提醒你,哀家身边从来不留聪明之人,即便留着,也是当做棋子用的!哀家的棋局即为死局,不丢掉几颗棋子,何以取胜?你难道要做哀家的棋子?”

  苏姑姑心惊胆战,只觉得魂魄俱飞,跪倒在地,哀求太后饶命。

  留痕室内,锦言被侍卫推着进了一间破落的屋子,里面昏昏暗暗,看不见人影。锦言跌落在地,吃痛惊呼,咬着牙爬起来,却不敢走动,僵硬地站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