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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节

  秦卫羽从马车上走下,站在旁边送行。
  曾又晴急切地将头探出马车窗子,万分不舍尽在眼中。
  “你……真的不能与我一起吗?”这是她最后的恳求。
  “你真的,不愿为我留下吗?”秦卫羽还是那句话。
  曾又晴轻叹一声气,苦笑一下,“如果以后……再见……希望,希望我们……”
  接下来的话,她已说不出来,半晌,接了一句:“再会,卫羽。”
  纤细发白的指慢慢放下了席帘,马车重新走起,朝着远方而去。
  秦卫羽渐渐用力咬住自己的齿,表情变得痛苦而扭曲。握紧的双拳不停作响。
  他闭上眼,转过身背对曾又晴离开的方向。
  过了很久,他紧攥的手才松开,他睁开眼,看到了正骑马带着人来此的唐玄伊。
  唐玄伊看到秦卫羽的表情,便知道了一些事,他没有露出任何的神情,而是也看向曾又晴去的方向。

第138章 梦碎
  曾又晴的马车,已经离开了长安城好一段距离。
  她双手抱着包袱,一脸失神地盯着自己的脚尖儿。偶尔弯曲指尖儿,似乎在怀念着方才碰触的那一瞬温暖。
  “卫羽……”她再度念起这个名字,双手掩面,没哭,像是进行着更为深沉的哀默。
  忽然间,有一种渗透到骨髓的杀意随着空气蔓延过来。
  嘎啦嘎啦……马儿又朝前跑了一阵子。
  咚——!
  就在这时,马车忽然发生了剧烈的晃动!
  马儿嘶喊,车夫大叫,似乎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曾又晴拿下伏在脸上的手,迅速掀开席帘看了眼,发现外面徘徊了很多穿着黑衣蒙着面,骑着马匹的人。
  他们绕着马车在转,发出了一些奇怪的叫喊。每一个人的腰后都别着一柄弯刀,杀气十足。
  一个人哼笑一声,忽然冲进马车将柔弱的曾又晴从里面拽出来!
  曾又晴惊慌失措地靠在马车上,回头一看,车夫已经倒在血泊里,一双杏眼早已瞪圆。
  “你们干什么?你们是什么人!”她大喊道,脸色已变得惨白。
  为首那人对旁边人说了几句难懂的话语,然后拔出弯刀指向曾又晴。
  曾又晴眨了眨眼,突然抬眸说道:“你们是……突厥人?!”
  为首那人又说了几句,其中还提到了“吉末儿”三个字。
  这下曾又晴全明白了,看看四周,方才凄楚惊恐的神情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抹超乎寻常的怒意。
  “你们想做什么?”曾又晴忽然用突厥语说道。
  周围几人面面相觑,牵着马停在曾又晴面前。
  “吉末儿在哪儿?”为首那人问道。
  曾又晴蹙眉,烦躁地说道:“他在大理寺,害了人命还想出来吗?”她哼笑一声,“吉末儿是罪有应得。”
  几人窃窃私语,都露出了愤怒的表情,纷纷举起弯刀。
  “都是因为你!是你要他这么做的!我们要杀了你,为吉末儿报仇!”
  “哈哈哈……”曾又晴笑了几声,“笑话……是他自愿的,与我何干?何况这个废物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除了杀人,什么他也没干成!我没找你们算账,已经不错了!给我闪开!”
  此话似乎激怒了对方,一群人激烈地绕起弯刀,眼看就要朝着曾又晴冲来。
  便是在攻击的一霎,曾又晴忽然以迅雷之速从包袱中抽出一个小盒子,干脆利索地对着骑马之人用力按动中间的机关,几枚暗器“嗖嗖”刺向来人!
  然而为首那人就像是早早知道这个伎俩,猛一仰身避开暗器!
  曾又晴见状愣了下,但虽然没有如愿射中,至少也给她争取了机会!遂快速割断马车的绳子,骑着一匹马就开始往前跑去。
  几人见状,速速策马追去!
  便是在曾又晴快要冲出突围时,另一阵马声传来!
  大理寺卫士纷纷而至,秦卫羽带着一众人快速赶到。
  曾又晴见到秦卫羽,先是面色一喜,大喊道:“秦公,救我!有人要杀我!!”一边喊着,她一边跌落马下!
  秦卫羽见状紧忙下马将曾又晴扶住。
  曾又晴面色惨白地抓着秦卫羽,然后指向身后正凶猛追来的突厥人,“卫羽,快救我!他们是突厥人,是吉末儿的党羽,他们要杀我!!”
  然而与曾又晴相反的是,秦卫羽的十分的冷静,他抬起长眸看向冲来的一众。大理寺卫士竟也半点动作也没有。
  “卫羽,卫羽!!你还在等什么!是突厥人,他们要杀我啊!!”
  追者忽然勒马踏停,皆平静地站在大理寺卫士前方。
  秦卫羽的神情无比痛苦,很咬住牙,渐渐闭上了眼。
  曾又晴懵了,一回头,看到为首突厥人正将自己的面罩拉下。不禁倒吸一口气。
  因为他根本不是什么突厥人,而是大理寺少卿……王君平!
  曾又晴有些慌了,她紧忙又回头看向扶着自己的秦卫羽。
  “卫羽……怎么回事?我……”曾又晴真的开始害怕了,混乱中,她似乎又渐渐明白了,一张脸惨白如纸,“你们……设局……骗我?”
  她张着嘴,一点点撑起身,恐惧地朝后退着步子。
  她警戒地看向王君平,又恼怒地看向其余大理寺的人,“你们……你们都在骗我?所以……唐玄伊让我离开大理寺,根本就是假的?”她脸颊抽动两下,倏然靠在树上,“卫羽……你、为什么……”
  曾又晴眸子微动,出了好一会儿的神,似是想起了在马车上,秦卫羽一遍遍的在说让她留下的话,就是因为他知道她不能留在长安,所以想要劝她坦白……
  曾又晴沉默了好一会儿,忽然开始掉泪,几步冲到秦卫羽的面前抓着他的手臂。
  “卫羽,相信我!这一切与我无关,都是吉末儿!吉末儿干的!刚才我真的以为他们是吉末儿的党羽,所以口不择言,想要吓退他们而已!都说怒言无意,那只是我随口说的……与我无关!”
  “那这个呢?”王君平捏起一颗暗器,“这可是与紫云楼用的暗器,一模一样。”
  “这……”曾又晴再度用恳求的语气对秦卫羽说,“这是吉末儿,吉末儿给我的……一切都是他,是他陷害的我!他一定和你们说了什么诋毁我的话!真的与我无关,卫羽,你知道我的!我根本不可能参与的……我、我连一只虫蚁都不会踩死……卫羽,卫羽……”曾又晴抓着秦卫羽的绯袍慢慢跪在地上,她声泪俱下,已经哭得连话都说不清楚。
  就在这时,一种大理寺卫士的后面,传来了缓慢的锁链声与马蹄声。
  唐玄伊骑马在前,沈念七则扶着戴着脚链的吉末儿站在一旁。
  “你都听到了?”唐玄伊淡漠地说着,沈念七抿唇看向吉末儿。
  吉末儿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那双大眼也没有看曾又晴,而是就这样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的脚链。
  见到吉末儿,曾又晴一下就从地上起来了,脸色比方才更加苍白。眼中透着厌恶与愤怒……还有一丝试图掩藏起来的惧意。
  “吉末儿……”曾又晴涩声说道,“是你在诬陷我对吗?为什么要陷害我!我救了你!你竟然恩将仇报!!你说,为什么,为什么!!”

第139章 真相
  曾又晴疯了一样地冲上去,一拳一拳地打在吉末儿的胸膛上,尚未好的伤口再度溢出血来,沾在了曾又晴的拳头上。
  吉末儿没有阻挡,也没有闪躲,他只是像一个没有生命的人一样,呆呆地站在那里。
  沈念七看不下去了,一把捉住曾又晴的手,道:“你够了,曾又晴!对你不利的话,他一句也没说!他都已经这副样子了,你还想他怎么样!!”
  曾又晴一把甩开沈念七的手,“如果他什么都没说!你们为什么怀疑我!我明明就是无辜的!该死的明明就是他!”她狠狠指着吉末儿,表情变得狰狞,“如果你还有点良心,你就应该去死以证我的清白!现如今还将矛头指向我,早知如此,我当初根本不该救你!”
  “抓起来。”唐玄伊冷声下令。
  大理寺卫士迅速上手将她按在地上,并立刻上了手镣。
  曾又晴惊得大喊:“你们要干什么!我是无辜的!为什么要抓我!放我走,放我走!!”眼泪再度流了下来。
  唐玄伊从马上下来,走到曾又晴面前,“但凡你有半点良心,也许你都不会被抓到把柄。我们大概真的会以为,事情都是吉末儿一人所做。只可惜,眼泪的背后,是对名利的疯狂渴望,是无所不用的自私自利。”
  王君平愤愤将供述摊放在曾又晴面前。
  “沈博士说的没错,这个人他什么也没说。是我们从他的供词里找到了很多破绽。昨日在审讯结束后,大理故意让他看认罪书,然后签字画押,吉末儿一点怀疑都没有就签下了。但他根本不知道,我们给的认罪书,只是一本戏折子,里面什么都不是。一个根本看不懂中原字的人,怎么可能给你留下字条模仿曾全笔迹让你送机关人呢?不识唐文,同时也证明他只是逃亡来唐,根本不是什么在这里调查的人,如果不是调查的人,那么又怎么可能调查出兼爱阁隐藏了这么多年的秘密?除非有人在背后指使……其实……从很早之前,给兼爱阁的机关物件儿,就都是你做的。这些技艺精湛的机关暗器,也都是你做的。只要稍加对比,就可以真相大白。反倒是吉末儿,得救之后,是你承诺他,要得到兼爱阁的机关兵器秘图,助他杀死毗伽可汗。所以他一直听命于你。在长安你与他见面时,你的话,就是引导他,让他替你顶罪!我说的没错吧?而你的父亲曾全……昨夜有人来报,已经在洛阳寻到了曾全的尸骨,亦是死于你手上的暗器。曾又晴,一个女子能有你这般心狠,也是少有了!”
  曾又晴眨了眨眼,似乎没听懂王君平的话,可是身子却一点点垮下,仿佛已经失去了思考的力气。
  过了很久很久……曾又晴才多了一点点表情,她像是明白了自己的处境,明白了一切。
  原来,她早就已经是唐玄伊的囊中之物了。
  今日,不过就是让她证据确凿,再也逃不出这大唐的长安。
  “我父亲……”她喃喃而语,眼神黯淡下来,“是吗……找到他了……早知道……我就将他,碎尸万段了。”
  “不!!!”吉末儿忽然冲出来挡在曾又晴的面前,奋力地摇头,然后跪在地上,拼命地想证明自己会写字。
  可是每一个字都歪歪扭扭,一点也不娴熟,他哭喊着一遍一遍地写。一边写,还一边干哑地喊着:“是我……是我杀的……是我……我会写字……我会……放了她……与她无关……”
  他的哭喊声,盖过了林子里一切的声音,悲痛而绝望。
  然而从始到终,曾又晴都没有看吉末儿一眼,她若有似无地动着嘴角,似乎在忏悔着一切做得还不够完美……而已。
  ……
  曾又晴重新回到了大理寺,但这一次,不再是以死者亲人的身份,而是以凶手的身份。
  换上一身囚服,拖着脚上的镣铐,曾又晴显得无所畏惧。一张素白的小脸儿上,一点看不出不久前楚楚可怜的样子。现在的她显得比任何凶手都来得冷酷,好像这一趟不过只是去谁家后院散散步。
  她漫不经心地走进审讯室里,四下环视,哼笑一声,自己走到席上盘腿一坐。
  但凡是人,一到悬崖边上,通常会有两种反应。要么死命地朝上爬,要么一松手掉下去。曾又晴明显属于后一种。但与其说她是放弃抗争,毋宁说她是终于可以将憋在心里的话一吐为快。她不惧任何人,也从未觉得自己有错。
  半晌,审讯室的门开了,沉重的脚步声缓慢迈入。曾又晴的神情忽然变了,调整下衣襟,回眸看向来人。
  秦卫羽手拿册子进入,看到曾又晴,他的脚步微顿。垂下眼帘轻吸口气,径自走了进来。
  他坐入曾又晴的对面,望着那清浅无邪的笑颜。
  “为什么提出这样的要求?”秦卫羽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