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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究竟想怎么样?沈韵心避开儿子犀利的眼眸,病房里四处摆放着鲜花,大把的百合、康乃馨、素心兰……全部是前来探望她的人所送。其实,她并不喜欢鲜花,喜欢花草的人是苏云若。沈韵心至今不明白杜修宇究竟为什么喜欢苏云若,论美丽,不如王雪蓉;论家世才能,不如她;苏云若唯一擅长的,就是能培育出各种不同季节的植物。

  耿绍昀等了一会儿,没等到母亲的回答,也不再追问,“我和小小已经决定结婚,您出院后,我就前往圣弗朗西斯科向杜世伯提亲。”

  “绍昀,”她向前倾身抓住儿子的手,有几分恳求的味道:“把她还给嘉恒吧,那孩子虽然什么也不说,可我看得出来,他心里不好受。天下好女孩多得是,比如湘湘,除了家世,哪一样不比她强,你何必为她,伤了兄弟感情。”

  耿绍昀苦笑:“天下好女人是很多,可小小只有一个。妈,您做的那些事,难道我就好受?因为您是我所敬重的母亲,我才会容忍这么久。”

  第一次听见儿子用强硬的语气对她说话,沈韵心愣了一下,眼中涌上悲伤的神情,“雪蓉、雪蓉是我最好的朋友,如果不是我从中牵犀她也不会嫁入沈家,受那么多苦,临终前,我答应过她,要替她照顾好唯一的儿子,嘉恒从小没有母亲,吃过不少苦,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喜欢的人,却又被自己的好兄弟抢赚绍昀,你让我愧对雪蓉的在天之灵。”

  “就为这个原因?”耿绍昀锐利的眼直视母亲:“不是为年轻时,你与杜世伯、杜夫人之间的那段恩怨?”

  沈韵心脸色发白,颤声问:“杜修宇向你说了什么?”

  “您不会无缘无故排斥一个人,小小很讨人喜欢,即使是为了嘉恒,也不可能会让您反感到这种程度。所以,我打过电话给杜世伯,他没有说得很清楚,只告诉我,你们三个年轻时就相识,并有过一段不太愉快的恩怨。妈,过去这么多年了,如果您还在计较当年的事,只能说明您放不下,这样又有什么意思呢?”

  沈韵心疲倦的闭上眼,满室鲜花芬芳里,她记起在苏家开满鲜花的院圃里,杜修宇鄙夷的目光:“你有什么资格和云若相比!”那样的羞辱,只要一看见他们的女儿,与杜修宇酷似的脸庞,与苏云若一模一样的眼睛,时时刻刻提醒着她曾经遭受过的耻辱,她实在无法面对那个女孩,一想到她将成为她的儿媳,天长日久的相对,她就觉得崩溃。

  “算了,我老了,你们小辈的事,我干涉不了。”她乏力说:“绍谦在国外读书,你一个月难得回家几次,整幢大屋除了我,就是些没法沟通的佣人,我虽然出院了,行动还不方便,湘湘是个贴心的好女孩,让她住进去陪伴我一阵子,总可以吧?”

  “可以,”耿绍昀决定结束这场谈话,站起身,“您找谁陪伴是您的自由;为了避嫌,家里有其他女人居住的时候,我不太方便回去,等她走了以后,我再回家看望您,今天就让司机送您回家。”他转身向外走去,顾湘湘无声站在门口,他看也不看她一眼,毫无表情的从她身旁经过,径直走出房间。

  顾湘湘在门口呆立片刻,才匆忙追出去,耿绍昀还走在长廊上,这里是特护高级病区,没有什么人经过,“总裁,”她跑到他身后,“我所做的一切,不过是想报答你曾给予我的恩惠,小小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对您没有任何非份之想。”

  耿绍昀回过头,礼貌性的微笑一下,大多数时候,他的风度也非常好,“顾,你能记得小小是你最好的朋友,这样很好,她这个人,对人好起来的时候,掏心掏肺,这种朋友,不见得人人都有幸遇上。至我母亲那种一厢情愿的想法,我想,你应该是知道的,希望你别当回事,我和你之间,别说不可能有什么,就算有,我也不会娶你,我们需要的是门当户对的婚姻。”

  他的背影渐渐远去,她缓缓松开紧握的手,手心留下四个深刻的指甲印。灰姑娘只存在童话里,这一点她比谁都清楚。她想做的,不过是童话里那个破坏公主幸福的巫婆,父债女还,杜修宇欠下她与她母亲的债,就让他心爱的女儿来还。

  顾湘湘最终还是婉拒了沈韵心关于住进耿家大宅的提议。

  把沈韵心接出医院的当天,耿绍昀回家里陪母亲吃晚饭。饭后,母子又聊了一阵,他看时间不早,就在大宅这边住下。刚洗完澡,听见母亲的声音,她拄着单拐端一杯牛奶走进来,“绍昀,睡前喝杯牛奶有助于睡眠。”

  他笑着接过牛奶,这么大了,母亲还把他当作小孩子一样,到底是她的一片心意,而且是在行动不便的情况下,他不忍心拒绝,喝完牛奶后,扶起母亲,“我送您回房休息。”

  “绍昀,”沈韵心问:“你是下定决心要和杜惜若结婚了?”

  “是!”

  “好吧,”沈韵心显得疲惫,“你们定好日子后通知我,我好为你们筹备婚事。”母亲态度的突然转变,让他疑惑了一下,毕竟是母亲,他宁愿选择相信她,何况这是好事。

  耿绍昀带着好心情上床,房间里的空调虽然没有打开,但初秋的夜晚应该偏凉,他却辗转反侧,总觉得燥热。依稀间,房内似乎多出一种淡淡幽香,他含糊喊了一声:“小小?”也许是在做梦,一双的手轻轻抚上他滚烫的脸庞,立刻清凉了些许。他迷迷糊糊伸手,一个温软的身躯伴随着一声女人的娇喘,滚入他怀中,饥渴的席卷而来。

  顾湘湘在一片哗哗声中醒来,轻手轻脚下床,掀开窗帘的一角,窗外有一棵高大的法国梧桐,风吹过,枝头茂密的树叶迎风招展。倚靠在窗旁看了一会儿,她慢慢回过头,出其不意对上耿绍昀冰冷的眼眸,她受惊般萧瑟一下。不知什么时候,他已经清醒的坐在,冷漠锐利的眼神仿佛把她看了个通透,所有一切无所循形。她懵住,竟忘记了应该继续下去的戏码。

  他指一指浴室的门,“去洗个澡。”命令的语气,不容她拒绝,她顺从的进了浴室。

  等她从浴室里出来,耿绍昀已经穿着整齐,站在窗前望着外面出神,一支烟挟在指间,积起了长长一截烟灰。一切物什被清理得干干净净,窗子旁边的小圆桌上放着一杯水和一粒白色药丸,他的声音没有丝毫温度:“把药吃了。”强硬得不留一点旋回余地,她再次选择了顺从。看着她吞下避孕药,他扔给她一张支票,“我不想再看见你,今天十二点之前,把你所有私人物品清出胜天大厦,以后永远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总裁,”顾湘湘手扶在桌子的边缘上,支撑住自己微颤的身躯,“我承认,和公司里的许多女员工一样,我对您怀有倾慕之心,但是,我真的没有任何野心,没有想过要和小小争夺什么。您不喜欢我没关系,我不要您的钱,也不会再打扰您半分,更不敢奢求名份。我求您,求您让我留在您身爆经常能看见您,我就心满意足了!”晶莹的泪沿着雪白的脸庞慢慢滑落,她本就是一个美人,凄楚的神情,深情的告白,足以让任何男人为之动容。

  他淡漠瞟她一眼,眼中满满的不屑,掸一掸烟灰,讥诮的笑:“沈嘉恒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表演得这么不遗余力?”

  她震惊的瞪大眼睛,试图说点什么,对上他洞悉一切的目光,便明白任何谎言与戏码都是多余,她反倒镇定下来,安静的站着听他说话。

  耿绍昀冷笑:“我相信巧合,但巧合了太多次,就变成了蹊跷。许多事情,只要通过征信社,完全可以查出来,这次被你们算计成功,不是因为你或者沈嘉恒特别的高明,而是我从来没有想过,我的母亲会参与到你们这种下三烂的剧情中——,算计我!”

  冰冷的眼眸中终于显出愤恨之色,他狠狠按灭烟蒂,走到她面前略微低头,森冷的气息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替我转告沈嘉恒,看在当年他倾尽所有相助的情份上,我还他三次人情,第一次,帮助他获取沈家的一切权益,第二次,他利用林薇珊制造小小和我的误会,我不再计较;第三次,就是这一次,弄伤我母亲,制造你和她相识的机会,设计把你送上我的床,我也放过他。事不过三,我和他的兄弟情份到此为止,如果再有第四次,我绝不会对他客气。”

  沈韵心在大厅里的沙发上坐了很久,看见耿绍昀走下楼梯,她迎上前,满脸温情的笑:“绍昀,一切都是妈安排的,和湘湘没有关系,她一个女孩子……”

  耿绍昀站在她面前,平静看她片刻,说:“在牛奶里放兴奋剂,这种事情你也做得出,我到底是不是你的儿子?”

  她心虚的低头,“绍昀……”

  “你以为她上了我的床,我就会负责?”他瞄一眼站在楼梯口的顾湘湘,冷酷说:“我就当是点了一名KTV出台,一个玩物而已,想让我负责,未免太可笑了。”

  他冷漠的从母亲面前走过,“明智的话,这件事,永远不要让小小知道,杜修宇不会放过任何伤害他女儿的人,真到那个时候,我不知道我有没有能力保护得了你!”走到门外,他回头看一眼宽敞大厅里孤独孑立的身影,母亲一向保养得当,看起来高贵优雅,并没有丝毫老态,这一刻,佝偻着脊背,却是十分的苍老。

  凉爽的秋风挟着细细雨丝飘落在脸上,冰冷沁骨,胸口在隐隐作疼,酸涩夹杂着悲番算计他的人,一个是生他养他的母亲,一个是情同手足的兄弟,这世上还有什么人是可以信任的?在风雨中站立了一会儿,他拿出手机拔通私人秘书的电话:“陈,请替我订最快一班前往圣弗朗西斯科的机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