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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4节


秋慧不再卖烟,抱着装食物的大纸袋回家去了,郝运站在胡同口,看着红玫瑰舞场,天近傍晚,舞场渐渐人多了起来,男侍应生端着盛酒的托盘在大厅中来回走动。与其说是来看秋慧,不如说更想看到那个还在念高中的舞女小丽,郝运很讨厌被出卖的感觉,昨晚从瘦高警察口中得知,在警察去红玫瑰舞场调查的时候,舞女小丽就把自己身上有不少钱的事泄露出去,才让瘦高警察动了搜身翻钱的念头。他不明白,自己对小丽不错,跳舞的时候还悄悄塞钱给她,怎么能恩将仇报?
郝运很想走进舞厅,再找小丽问问,但又想算了。舞女是什么样的人?混迹于风月场所,每天的工作就是被男人轻薄,每时每刻都在逢场作戏,她们哪里还有原则。如果不是生活所迫,实在无路可走,也不会下海做这行,再加上有的舞女发现做这个赚钱快,也有可能爱上这类职业,那人品就更差,满脑子都是钱,所以,指望舞女有良心,那才是怪事,所以郝运打消了这个念头,掏出怀表,时间已经是六点,就叫辆人力车直接去元宝石胡同。
到了地方,郝运在“马家爆肚”的二楼见到早就来到的张一美和罗飞。郝运拿出那两百元钱和怀表,全都还给张一美,她怎么都不要,郝运说:“我已经有了一百多块,怎么也够花了。”
张一美摇摇头:“你要找回身世,处处都得用钱,这些钱就算我先借你的,等你手里有了积蓄再给我。”
第313章 城中破庙
郝运再三要还,她就是不收,只得作罢。这是一家回民的清真饭馆,郝运点了两盘水爆牛百叶,一斤牛肉馅饼和一斤羊肉烧卖,外加两个热菜,半壶酒,三人边吃边聊。说起那个英国人吉姆的事,罗飞说:“不知道张大帅放没放他出来,要是真多关几天,那还确实是麻烦事。现在领事馆肯定已经知道了,估计也在找公署施压,就看张作霖给不给这个台阶了。可惜现在报馆正在评‘四科状元’,没人手跟进去查,白经理也怕惹上英国人,不让我们关注。”
“什么叫四科状元?”郝运问道。
罗飞笑着:“就是评选出奉天最厉害的四个科的状元啊!”
郝运说:“这我能猜出来,但都有哪四科?”张一美没说话,表情似乎有些尴尬。经罗飞介绍后郝运才明白,原来所谓的“状元”居然是妓女,从六七年前开始,每年《盛京时报》都要评选出奉天城最有名的妓女,分为四个科,每科取前三名,到时候还要去妓院给得奖的妓女送奖品,相当热闹。
“这么厉害,什么时候选出来?”郝运笑起来。
张一美瞪着他:“你问这个干什么?难道还要去看热闹吗?”郝运说那也不一定,只要有时间就去见识见识。但看到张一美脸色不太好看,也就不再说,而罗飞却偷偷地窃笑。郝运心想,到时候找罗飞细问就行。
“几天前又有姓秦的男人失踪,”张一美岔开话题,“已经是今年奉天市的第五个了。今天早晨家属到报馆,说他们家有人三天未归,求我们给登个寻人启示,但家很穷,暂时没有钱付,竟把才九岁的小女孩带来,说在我们报馆当个丫环,给我们端茶倒水洗衣服。”
郝运大惊:“还是姓秦的?”
罗飞点了点头:“好像是叫秦九吧,今年四十岁,是个拉洋车的,平时都在北市场一带拉活儿,那里有很多妓院,生意好,为了多赚钱,他经常凌晨三四点钟才收车回家。大前天就没见回来,后来有人在地藏庙那边看到有辆人力车,还挺新,就拉着车到某人力车行去卖。没想到那家车行就是租车给秦九的,车行老板一眼就认出是秦九那辆车。不过,警署好像也没在地藏庙附近找到什么线索。”
“为什么都是姓秦的,地藏庙胡同附近……”郝运自言自语,想起那天被穿白衬衫的男子袭击,也是在地藏庙胡同附近。忽然他问,“那个去卖车的人有没有嫌疑?”
罗飞说:“秦九的老婆称,警察调查过那个人,就是住在地藏庙胡同的百姓,平时很安分守已,有老婆有孩子,是在附近打更的更夫,已经排除嫌疑。”
郝运问道:“是门生会干的吗?”
张一美摇摇头:“那可不知道,反正大家都说是他们所为。”
郝运想起他回忆起的片段中,就有个叫“秦震”的人,似乎很熟悉,但又完全想不起来跟自己有什么关系,更不知道是否与秦姓成年男子连续失踪有关。他想跟张一美说,但又觉得不是时候,这个“秦震”的脸是长是圆都记不清,跟她说了有什么用?
在罗飞去厕所的时候,张一美低声问:“你最近也要小心,那个铜章不是就在地藏庙胡同附近捡到的吗?我觉得很有可能就是门生会的人在那附近行不法之事时掉落的。你有没有将铜章丢掉?千万不能让人看见你有!”
“哦,早就扔了。”郝运随口说。
出了饭馆,郝运有些喝多,就拒绝了张一美和罗飞要叫人力车先送他回旅馆的好意,打算自己走走。张一美和罗飞叮嘱:“天黑不安全,你要小心,尽量别走小路。”郝运连连点头。他平时基本不喝白酒,但民国时期能喝得起啤酒的不多,基本都是在高级饭店,像这种回民饭馆中只有白酒供应。度数没那么高,但郝运也脸胀眼红,连脖子都发热。他掏出地图,借着路灯看了看,没敢走小路,就打算从什字街回大西门。路上顺便吹吹凉风、醒醒酒,到旅馆估计酒劲也差不多散了。
晚上的街中很寂静,跟现代差远了。不过郝运心里又想,就算是一百年后的2018年,沈阳很多街道晚上也照样没什么人,他信步走着,没想到这一吹风,酒劲往上涌,反而更加难受。肚子里阵阵翻腾,就要呕吐。街上虽然没人,但还是有路灯的,郝运心想这要是让人看见得多丢脸,于是左右看看,路两旁的胡同里也都是民房,总不能吐人门口吧。这时,郝运看到路口左侧似乎是片破败的荒地,就快步走过去。
这片荒地里还有一些高高低低的建筑,看起来像是座破庙。郝运在地图上看到过很多寺庙,心想这个时代的中国大多数地方都很穷,连年战争,老百姓哪里还有钱去修庙,所以不少寺庙破败也正常。他进了荒地,来到一堵已经塌了半边的墙跟着,站在墙根,一手扶着墙壁,开始运气。
胃气往上涌着,郝运忍不住哇啦哇啦地开吐,他觉得很亏,这顿晚饭算是白吃了,足足花掉三块多钱呢。
好容易吐完,郝运觉得胃里已经空空如也,这才算缓口气,感觉好多了。可惜没有矿泉水卖,不然可以好好漱漱口,郝运这样想着。转身刚要走,忽然听到墙壁另一侧的右方传来奇怪的声音。说不好是什么,有些像人发出的那种闷哼。郝运刚吐完,大脑昏昏沉沉,原本没当回事,心想自己能到这地方呕吐,别人也能,说不定那边也有个酒鬼正在发泄。
刚走两步,又听到身后那个方向有人低低地说:“快点……”
郝运心想是不是有人催促酒鬼快些吐?正在想着时,又听到那个方向传出沉重的“嘭”声,就像一大块石碑被人推倒,重重砸到土里似的。郝运吓了一跳,这是什么?难道又是劫匪?他顿时开始提心吊胆:兵荒马乱的民国时期,又是这么黑的天,这么偏僻的地方,没劫匪那才不正常。郝运连忙弯腰捡起一块石头,紧紧握在手里,心怦怦乱跳。他不想守在这荒地里挨打,一面观察,一面慢慢绕过这堵破墙。
第314章 龟驮碑
他的视力早就适应了黑暗,隐约看到在一间破屋那边似乎什么东西闪过,然后再没声息。他想离开这片荒地,忽然在那个位置有些许亮光在晃,而且还在跳动。
郝运本想离开,但好奇心驱使他怎么也挪不动脚。心里又紧张又恨,暗想怎么有这个毛病,好奇心一上来,几头牛都拉不回去,非要看个明白不可。这么想着,双腿已经开始慢慢往那个方向去迈。借着黑夜和墙壁的掩护,郝运就摸到那间破屋跟前,看到这也是寺庙的一部分,两侧有飞檐,山墙上还能看到隐约的金刚浮雕,应该是座中殿或后殿。正门两侧有窗户,窗纸早就被风打没了,刚才的沉重声音和亮光就是从里面传出。
慢慢走到窗根下,他侧头往里面偷窥,殿中漆黑,什么也没有,正在郝运考虑是再走近看还是返回的时候,忽然屋内又有亮光晃动,在光的映照下,能清楚地看到光源被一个蹲在地上的人拿在手里,原来只是根火柴。
郝运连忙蹲下,听到殿内那人说:“好了吗?”
“行了!”另外有人回答。
之前那人说:“走吧,今晚街上巡警多,明天晚上再运。”说完,郝运听到似乎有人正在搬什么沉重的东西,然后就是坚硬平面之间的往复运动声。郝运连忙蹑手蹑脚地离开窗户,绕到殿后右侧的后墙,躲在拐角处。这个地方比较保险,如果屋里的人出来径直朝前走,那就不用再躲;要是对方朝殿后走,从这里也能观察得到,山墙大概有八九米宽,还来得及绕到左侧山墙。
果然,屋里人出来后直接右转,朝郝运藏身的地方走过来。他连忙转身,尽量用最小的声音和最快的速度从后墙右侧溜到左侧,然后躲在左山墙拐角。现在夜很深,郝运穿的又是黑色长袍,所以不太需要担心会被发现,除非对方是夜视眼。
他看到两个人走到殿后,朝着自己最初走过来的那个方向而去,远远看到两人一高一矮,从荒地走到胡同口,分左右两个方向各自离开。
等两人走远,郝运这才长长松了口气。正打算离开,忽然又想到那两人的对话,心想明天晚上运什么?是货,还是金银财宝?郝运顿时来了兴趣,激动起来,心想要真是什么值钱的东西,那岂不发了横财?不过又想,在这么落后的年代就算发财能有什么可享受的?买辆现下最高级的汽车,估计都没有五菱宏光开得快,实在没劲。胡思乱想中,郝运发现自己已经回到殿门,这破殿其实根本没有门,而只剩下门框了,估计是被附近的居民拆去修房子或者干脆烧火了吧。郝运这样想着,小心翼翼地迈步进殿,他用脚来回踩着,再借外面不怎么亮的月光观察,发现殿内地面铺的是青砖,但年久失修,很多砖都缺失了,大概只剩不到三成还有砖,而且都是裂的和碎的,其他都是杂草。殿右侧立着个石碑,约一米高左右,被大乌龟驮在后背,乌龟则趴在一个正方形石底座上。
郝运这下明白了,刚才听到沉重的声音和坚硬的往复声,应该就是那两人把放倒的石碑重新立起来所发出的。走过去摸摸石碑,他发现稍一用力,石碑就有些轻微晃动,看来是地面已经不稳当。郝运心想,刚才那两人肯定是先将石碑推倒,所以才发出沉重的倒地声。为什么要把这石碑推倒,再立起来?很明显,底部肯定有鬼。这石碑后面距离墙壁只有不到一米半的距离,应该是朝前倒的,郝运蹲下仔细看石碑前部的地面,发现距离底座约一米处的地面青砖有道横着的裂缝,不用说,是被石碑给砸的。郝运把长袍的袖子挽起来,站到石碑侧面,用力将石碑往前推。没费太大力气就推倒了,发出很大的闷响。
他有些心虚,连忙来到殿外,跑到墙角仔细观察,看有没有动静。几分钟过去什么事都没有,这才返回殿内。看到石碑倒下的地方露出个方形的洞,郝运蹲在洞口,虽然现在已经是九月中旬,但并没那么冷,穿单外套就够,而这洞内却逸出一股股冷气。郝运没有火种,看不清底下是什么样的,有多深,有没有危险,刚才那两人称“明晚再运走”,现在想起来很有可能是危险品,甚至什么野兽毒蛇。于是郝运退缩了,他用力去扳石碑想复位,可最多只能勉强扳起一面,看来必须得两个人。
最后,郝运决定先走,连夜去找张一美和罗飞,因为明天白天要到交涉处庶务科上班,没时间顾这件事。离开破庙,郝运顺着胡同,按地图的指引来到小什字街,这条街上也有两家舞场,晚上十点多钟,正是最热闹的时候,舞场门口停着五六辆黄包车。郝运乘车来到大茶馆胡同,院门紧闭,他也顾不得什么礼貌不礼貌,直接绕到后院,对着宿舍窗户高喊:“罗飞,罗飞!”他没喊张一美的名字,因为让人听到影响不好。
“是谁啊?”没几声就有了回应,郝运看到有宿舍的窗子亮起了灯光,光着膀子的罗飞来到窗前回应。郝运让他带着张一美下来,说清来意。两人都觉得非同小可,为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张一美建议连夜去找白经理,再让他通知奉天警察署,一同前往。
罗飞说:“要是什么金银珠宝被藏在那地方,我们就亏啦。”
张一美瞪了他一眼:“就算是,那也不是我们的东西,肯定也是民脂民膏!”罗飞笑着不再说什么。
三人到街上去找人力车,罗飞先回宿舍取了个大背包下来,在街上,罗飞看着静悄悄的高台庙门前这条街,说:“这时候想找两辆胶皮,可没那么容易。”
郝运说:“有一辆就行啊!”三人等了半天也没,郝运建议去大西门的东亚舞场,那门口肯定有。
第315章 有洞
“行啊郝经理,”罗飞笑起来,“这么快就有经验啦,经常去?”郝运连连摆手说只是去打过一次电话。三人快步走到东亚舞场,果然门口停着四五辆人力车,舞场仍然不时地有人进进出出,男士都穿西装,女士都穿旗袍。三人叫了两辆车,并排而行,用最快速度来到小南门外的小将军胡同,找到白经理家。
一听这事,白经理也来了精神,立刻问罗飞有没有带照相机,罗飞拍着大背包:“早就带好啦!”白经理立刻让三人上车,他开车来到最近的巡警分署,负责值夜班的警察也有些紧张,马上打电话给署长,署长听说《盛京时报》馆的经理也来了,不到二十分钟就来到警署,派出一辆黑色的警用汽车,让郝运坐在副驾驶,后面则是署长和另一名警察,另外再派一名警察坐在白经理车的副驾驶,两车分前后驶向小什字街。
警察问郝运具体什么地方,郝运拿出奉天地图,指着某处说大概就是这里,是在一个十字路口,有栋白色的两层小楼,上面还插着青天-白日旗。坐在后座的署长说:“就是源发油坊斜对面那个路口!”开车的警察连连点头,加大油门行驶。